汪峦深深地呼了口气,尽管他现在可能并不需要呼吸,而后将手郑重地放到了祁沉笙的手上,点点头:好。
随着两人的步子,地上亢宿的星阵也越发明亮,汪峦就这样跟在祁沉笙的身边,一步步地踏着星光,走到了自己的尸体前。
真的不好看了,汪峦并没有着急回到自己的身体中,而是垂眸打量着,喃喃地对祁沉笙说道:以后照顾起来,大约会很麻烦吧?
祁沉笙从身后抱住了汪峦,嗓音压抑着深沉的痛苦,但还是宽慰他:不麻烦的。
这次九哥是真的离不开我了以后我每天都陪着你,九哥想去哪里,我就抱你去哪里。
汪峦淡淡地笑了,他侧身主动吻上了祁沉笙的脸,然后轻轻地说道:那,我去了。
祁沉笙点点头,不舍地慢慢松开了拥着汪峦的手,然后重新握住了绅士杖。
汪峦就在祁沉笙的注视下,走向了自己的尸体,随着他的靠近,亢宿的最后一颗星星,也越来越明亮,柔和的光晕仿佛含着祁沉笙的爱意,笼罩住了他。
汪峦就在这光芒中,俯下身来,抚摸上自己满是伤痕的面容,而后随着一声叹息,他的身影在刹那间消散,化为点点碎光回归到地上的尸体中。
但这一切并没有结束,祁沉笙握着绅士杖的手反而越发紧张,汪峦实际已经死去,而如今召唤回来的他虽然可以回到身体中,但实际已经是执妖了。
作为执妖他会演化出新的形态,拥有新的力量,而这些即使是祁沉笙,也不能确定会是什么。
汪峦并没有想那么多,此刻的他只能顺从,在那星光中不断地消散而又凝聚,他感觉自己似乎真的又重新回到了身体中。
他能够感觉得到身体上每一处的伤口,但那些伤口却并没有给他带来疼痛,反而像是什么在吸引着他。
他试着将意识丝丝缕缕地附着上去,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本能地觉得需要这样,可以这样
而就在此时,站在星光外的祁沉笙,却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随着汪峦魂魄的回归,他身体上那些原本骇人的伤口,竟在一点点地愈合。
那一刻他的心中生出无法言语的狂喜,祁沉笙松开了绅士杖,在汪峦的面前半跪下来,克制着自己不要去触碰,不要去打断爱人的转化。
他并没有化成新的执妖姿态,而是单纯的留在了原本的身体中,但是却同样拥有执妖的能力,那能够治愈复原的力量--
就这样,在近乎漫长的时间中,汪峦额头与脸侧的伤口,被星芒的碎光覆盖着,结痂愈合,甚至再次生出光洁的新肤,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而他碎裂的脊骨,也重新归位,聚拢长合在一起,支撑起了他的腰背
终于,汪峦重新睁开了双眼,指间绛红色的戒指蕴着从未有过的光彩,犹如他的面容,绝美无暇得更胜从前。
祁沉笙珍而重之得,将他从冰冷的地面上抱起,在未曾散去的光芒中,拥住他失而复得的至宝。
汪峦就在他的等待中,睁开了若含碎星的眼眸,慢慢地勾起那让世间失色的浅笑,说出了新生的第一句话。
沉笙,我回来了。
第135章 终局(十)
祁沉笙揽着汪峦温热起来的身体, 心中的大石终于沉沉落下,如同庆贺汪峦的新生,低头在他的唇上郑重地落下一吻, 辗转着久久未分。
他终于不用再看着汪峦承受病痛,也不用悬心于那不知何日将至的死亡,现在的九哥彻彻底底地属于他了。
星监与执妖之间的羁绊,基于灵魂的连结,将会极近永恒地延续下去, 哪怕行至生命的尽头,也不会断开。
汪峦靠在祁沉笙的怀中,享受着所爱的亲吻, 同时也一点点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尽管他依旧寄生于原本的躯体中,但他现在确确实实已经是执妖了。
往日的病弱已经消散去,而流转于他血脉间的力量,全部都是源于祁沉笙的供养, 这种感觉微妙而神奇,好似祁沉笙的气息永远留在了他的身体中。
汪峦试着去感应那些力量,循着方向将手抵到了祁沉笙的心口, 顿时间更多的气息涌入他的身体中, 让他忍不住微微颤抖。
怎么了九哥?哪里不舒服?祁沉笙揽着汪峦的肩膀, 低头关切地看着他,生怕有半分闪失。
没, 没什么。汪峦强忍着没有低|喘出声,体内的充盈感像极了与祁沉笙纵情的某刻,连指尖都泛着微微的麻爽,脸上也不自觉地泛起红:只是感觉有些奇怪。
祁沉笙目光中的疑虑顿消,自从上次被兄长训过不学无术后, 他为着来日汪峦出事万无一失,特地从祁辞那里借来了不少古籍旧书。如今看着汪峦的反应,心中已是了然。
九哥感觉到了是不是?祁沉笙的手缓缓地抚上汪峦的腰,又引得汪峦咬紧了唇,眼角几乎都要点上水红。
这是,怎么回事?汪峦有些艰难地张张口,几乎稳不住音调,身子瘫软在祁沉笙的怀中,只有手臂还松松地环着祁沉笙的脖颈。
九哥虽是我的执妖,但毕竟与苍鹰、金丝雀它们有所不同,祁沉笙托着汪峦的后背,嗅着他发丝间的檀香,此刻仿佛也染上了不一样的味道:我的一切,将会时时刻刻供养着九哥,不止气息、血脉,还有--
他凑到了汪峦的耳边,灰色的残目含着隐晦的光,轻轻地说出了两个字。
汪峦的脸顿时染上了几欲滴血的颜色,他望着祁沉笙,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沉笙,你
祁沉笙勾起满含深意的笑,再次抵住了汪峦的唇,在温柔与掠夺中,低低地呓语:等到了时候,九哥便能尝到那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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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峦重获新生,但却不代表一切就真的结束了,黑袍人趁着血镜破碎的混乱,已经逃走了。
虽说大盛剧院下,这用来替代祁沉笙的亢星法阵也被他们毁掉了,但谁都说不准她还会不会有第二处、第三处这样的地方。更何况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她藏匿于暗处。
两人温存过后,还是决定趁着那黑袍人有所损伤之际,继续追击下去,而他们所去的地方却不是别处,正是那高高院墙所拘束住的祁家。
三更已过,主院正房之中,烛火暗暗帘帐微凉,四下静寂无声,连廊中守夜的家仆,都不住地打着哈欠,脑袋一低一低得,几乎要马上睡过去。
就在这时,一盏灯笼自远方悠然而来,伴着轮椅碾过残叶的声音,惊扰了这沉沉的黑夜。
祁默钧被祁如苓推着,来到了院墙边,随即看到了倚在红梅树下的祁辞,三个人对视着,不用说也知道彼此是被人唤来的。
敛着凶意的白虎,从三人身后的黑暗中走来,率先走向了夜间紧闭的院门。
但是它却没有进去,这扇门虽然精致却也并不厚重,对于它这样的凶兽而言,甚至不能抵一虎爪。白虎就在那里停了下来,祁默钧也没有出声催促,因为那扇门很快便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这夜的月色其实并不怎么好,幸而门檐下的灯笼并没有熄灭,恰能照亮门后,那苍老而威严的面容。
已经这般晚了,你们几个不去休息,在这聚着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