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黑袍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嘶哑地笑着:何其可笑!
他祁缪失败了,造不出星监,搭上了姐姐的性命!甚至还作出那副深情的模样,口中说着永失所爱,可不过短短三年便彻底背叛她,另娶他人!
是老天却不长眼,竟让他这样的人也能子孙满堂,延续出新的星监!
黑袍人似乎被那恨意逼得癫狂,祁沉笙手执着绅士杖,眼下的情况已来不及细想这其中的蹊跷之处。
若黑袍人所言为真,那所恨的怕绝不止是祁缪,整个祁家都会被拉下水。
可,又为什么自当年在秦城起,便让汪明生算计到他的身上?
冤有头,债有主,祁沉笙心思微转,并没有直入深里,反而用冷冷的声音,穿插入黑袍人的狂吼中,犹如冰刃割开了薄薄地一道口子:你既能在祁家这么多年,又为什么不对他下手?
那黑袍人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又笑了起来,口中不断念着那句冤有头,债有主,而脚下离汪峦与祁沉笙更近了几步。
祁沉笙见黑袍人走近,下意识地又将汪峦往身后护,可黑袍人却摇着头说道:你放心,我现在对他没什么兴趣了。
我在祁家这么多年,为的--可都是你呀。
尽管知道黑袍人这句话必然不是那方面的意思,但汪峦还是心头寒颤了一下,可随后听到的话却让他更为惊怖。
从你出生的那刻起,一天天地等着你长大成人,再将你调离祁家最后看着你,一步一步,掉入到背叛的陷阱中,觉醒成为星监。
祁沉笙执着绅士杖的手越来越紧,这种仿若生活在别人掌控之中的感觉,着实不太好,甚至让他生出不可遏制的愤怒。
而黑袍人却并不打算停止,像是很满意祁沉笙的反应,又添了一把火:可我想不到,祁缪的孙子,竟然还能这般痴情。
阴恻恻的视线,似乎落到了汪峦的身上,言语轻蔑间带了蛊惑:
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玩物,你还护着他做什么?
若是忘了被他背叛的滋味我再帮你去尝一尝,可好?
汪峦闻言,只觉一股震慑心神的威胁感,自无形之中重重压来,他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觉身体已被祁沉笙紧锁入怀中,而后便是几乎凌空跃起。
连缀如弯弓状的四星乍然于他们的身后光华爆亮,似一张明网将那自黑暗中而出的巨蛇执妖重重阻滞,留下剧烈烧灼般的响声。
落地的刹那,祁沉笙立刻回转向前,再次将汪峦揽护于身后,自己则直面向不断撞击着星网的大腹黑鳞蛇。
与之前那些戏服傀儡中的执妖不同,汪峦明显感觉得出,眼前的黑鳞蛇绝非那等次劣货,反而周身积聚着浓浓的力量,想来应是那黑袍人亲身所养的执妖了。
星网只是祁沉笙以亢宿之力,危急关头暂凝出的防护,并不能真正的困住黑鳞蛇。
所以在安顿好汪峦后,祁沉笙立刻执着绅士杖再次起身,望着巨蛇之后仍旧站在原地的黑袍人,毫不犹豫地召出了苍鹰。
尽管黑鳞蛇体型巨大,却因此失了灵敏,它多次撞击着四星连缀的明网,直到盘旋于其上的苍鹰,卷起无法忽视的飓风,侵袭至它的头颅。
每一片鳞片都在承受着无以言喻的吹刮,夹杂在其中的暗羽如最为锋利的刀子,穿透了坚硬的鳞片,深深地扎入它的血肉。
黑鳞蛇终于耐不住这密密麻麻,无休无止的疼痛,它奋力抬起身来,转而攻击向空中的苍鹰。
而就是在此时,祁沉笙疾速向前行去,深色的风衣高高扬起衣摆,随着他踏上仍未散去的星网,而后借力腾跃而起--
汪峦的眼眸紧紧地追随着祁沉笙的身影,看着他在那片星芒的照耀中,如执刀般操纵着手中的绅士杖,向着黑暗中直立起身的巨蛇飞冲直去,猛地插入到脆弱的蛇腹之中,霎时间腥冷的浓血溃溅而出。
黑鳞蛇因为剧痛而抽动摔打起来,祁沉笙却不曾退缩,残目之上的疤痕仿佛都要崩裂,绅士杖死死横于蛇腹,而后随着他的身体向下坠去。
皮肉分离的声音在黑鳞蛇的挣扎中,显得是那样的渺小,又是那样的惊人。
膨大的蛇腹被绅士杖深深地剖开,更多的腥血不受控制地崩出,终于染上了祁沉笙的风衣。
可就在这本应放松的时刻,汪峦的心中却骤然难安,他看着不远处仍站在原地的黑袍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突然蔓延开来,驱使着他向祁沉笙跑去。
究竟是什么
是什么
短短的距离间,汪峦的思绪如脚下的步子,却不知该奔向何方,反而只剩下黑袍人最后的那句话,回荡在耳边。
若是忘了被他背叛的滋味我再帮你去尝一尝,可好?
背叛尝一尝如何尝?
汪峦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想要向着祁沉笙呼喊,而就在此时那死去的黑鳞蛇终于轰然落地。
祁沉笙注意到了汪峦的靠近,转身也向他赶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汪峦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强烈,快了,快了他甚至已经能够感受得到,祁沉笙的气息。
可就在两人即将触碰的刹那,汪峦的目光不知被什么牵引着,转向肚腹被剖开的黑鳞蛇。
什么东西,蒙着无尽的血光,从冰冷的脏器中滑落而出,恰恰映照出了两人的身影--
沉笙!汪峦几乎扯破了喉咙,想要提醒祁沉笙躲避,可是已经太迟了。
几乎在最后的瞬间,祁沉笙意识到了什么,将几乎已经扑到他怀中的汪峦一把推开,随后视线中便只剩下蛇血所浸染的猩红。
第130章 终局(五) 命数相同之人,的确可以替
不--
汪峦想要去拉住祁沉笙的手, 他们明明只是隔得那样近,仿佛一切都来得及。可就在汪峦重新迈向祁沉笙的刹那,脚下的地面突然毫无征兆地崩塌了。
他的身体随着巨大的蛇尸与碎石坠落, 而祁沉笙的身影似乎还在上方,汪峦拼命地仰起头,破裂的石块却砸到了他的额上,视线随着剧痛而变得模糊。
即便他再怎样睁大了眼睛,也只望到祁沉笙被猩红的浓血裹挟着, 消失在那蛇腹中滑出的血镜之中。
无论是呼喊还是挣扎,都显得那样的无力。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何时, 重重地跌到了冰冷的石砖上。只感受到脊背传来仿若碎裂的剧痛,让他几乎昏死过去。
而随后落下的,黑鳞蛇沉重且毫无生机的蛇尾,却又恰恰砸向他的胸口--
原来真的可以这样痛
汪峦躺在血泊之中, 血镜已经在混乱中不知落到何处,而他只是感受着周身的温度,正在一点点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