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三夫人便似决定了什么似的,向他走来--
汪先生,咱们有些日子没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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氤氲着热气的红茶, 被倒入精致的杯盏中,汪峦不动声色地往里加了两块红糖,暗暗地打量着对面的三夫人。
眼下的情景与几个月前, 在祁家柳树小院时着实相似, 刚刚两人相遇后, 三夫人便提议寻个地方坐一坐,汪峦也没有拒绝。
经历了丧子之痛的三夫人, 却再没了之前从容优雅的模样,耳鬓的发丝染上银霜,面容也很是憔悴,短短几月便像是老了十几岁般,令人看着可怜又可叹。
没想到, 会在这里碰到汪先生。三夫人端起茶杯,深深地饮了一口,然后带着淡淡的疲惫说道。
是,我也没有想到。汪峦一时间确实想不出,三夫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好似是为了寻什么人,但汪峦觉得三夫人要寻的人,并不是他。
可若不是他的话,又为什么要如眼下这般,与他寻地方喝茶聊天?
三夫人到底也是敏感的,她发觉了汪峦的疑问,又低头饮了口茶,才无奈地开口说道:汪先生想必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吧。
汪峦也并不遮掩,直接点了点头说道:是,我实在想不出,三夫人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三夫人的似是无奈,眉眼间也都是苦意,犹豫之后才说道:汪先生放心,我不是来寻你什么麻烦的。
我是来这里,想要看看另一个人。
汪峦摩挲过指间的绛红戒指,觉得三夫人的神情并不作伪,于是便试探着追问道:那人是谁?需要我帮忙吗?
那人是三夫人只觉有些难以启齿,但终于还是抵不住心中的迫切,低声念出了那短短的名字。
我隐约听老爷身边的人提到,说是叫朱成欢。
是她?汪峦灵雀似的眼眸微怔,不禁有些惊讶,他们虽然查到,朱成欢似乎在与什么人暗暗交往,可怎么都想不到,会与祁家三老爷扯上联系。
许是早已在心底积压了太久,三夫人终于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诉说起来:其实三老爷这些年来,也没少往府里带人。
我着心里头虽然也难受,但到底日子久了,也就看得开了。再加上老太爷如今管的严了,轻易不许人进门,老爷就是再想纳什么朱小姐、李小姐的,不过是在外倒腾间屋子,于我又能有什么呢。
可这次--这次,老爷竟是想要与我离婚!
三老爷怎么会这么尽管汪峦早就知道,这祁家大老爷与三老爷,是个顶个的荒唐,但论起来三老爷对老太爷还是敬畏的,这些年除了当初如苓的事外,并没有再闹得太出格过。
可如今,怎么连离婚这种失了分寸的话,都能说出来了。
这话是三老爷亲口说的吗?当真是为了那位朱小姐?汪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便追问道。
是三老爷说的,我那日避在屏风后面,亲耳听到的,三夫人几乎落下泪来,用手绢按按眼角,哽咽着说道:其实也不全是为着那位朱小姐,自从祥儿去后,老爷他就--
他是在怨我啊!怨我没能给祥儿个好身子,让他这么年轻就去了。
提到祁望祥,三夫人更是忍不住痛哭起来。而汪峦也实在不能说些什么,只得在旁听着。
其实我知道,三老爷他怨了我不是一日两日了,自从祥儿小时候多病起,三老爷他就,他就--
祥儿五岁那年差点高烧,差点病死,那时候三老爷气急了,恨不得用我的命,去换了他的命。
还是老太太实在看不下去了,把祥儿接到了她那里,好容易才保住了我们娘儿俩的命,可如今--我的儿啊,怎么就去了啊!
汪峦听到这里,不由得一愣,像是忽而捉住了什么:你是说,望祥他小时候生病,被老太太照顾过?
那夜祁望祥事发之时,祁沉笙便曾猜测过,祁望祥这驾驭执妖为自己续命的法子,并不可能是自己研究出来的,毕竟起始年份那样的早,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指点。
而这个人,他们觉得最大的可能性便是三老爷或者三夫人。
可后来祁家对外只说祁望祥是急病而死时,他们的反应却并不像知道真相的样子。为防万一,他也曾在葬礼上暗暗用金丝雀引过话,基本可以确定这事与他们没有关系。
今日听三夫人这么一说,汪峦立刻警惕起来,一点点缓慢地释放着金丝雀的力量,淡淡的碎金光芒与窗外映入的日光几乎融为一体。
没错三夫人还在流着眼泪,本就沉浸在伤心中的她,很容易就被汪峦牵引住了心神:那时候,大夫也看了,药也喝了,可祥儿的病一点起色都没有,我实在是没法子了。
后来老太太说,祥儿看着寿数薄,要沾沾她们老人的寿气,兴许能好些。
汪峦皱起的眉未曾松开,流金光芒又溢出些许,而后接着问道:去了老太太那里后,望祥的身子,当真就有起色了?
是啊,起先我也没敢相信,但总归没了法子,再加上老太太开了口,就只能把祥儿送过去。
可打从那天起,我每次去看他时,竟眼见着祥儿跟在老太太身边,被卓麽麽照顾着,气色一日比一日好了!
三夫人似乎又回到了,那段充满着希望的日子,可随着流金碎光的点点散去,她也慢慢地落回到残酷的现实中。
祥儿,我的祥儿啊
汪峦这次没有再说话,他的眼前浮现过,那位仅有几面之缘的祁家老太太。
她本家姓杨,照片同样出现在斯戈尔教堂中,当年又与祁望祥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
汪峦不愿轻易去怀疑什么,但当巧合频频出现时,却不得不令他深思。从斯戈尔教堂回来后的第二天,祁沉笙便告诉他,老太爷不许他们继续查当年的事了。
按着他的意思,是觉得祁老太爷当年怕是做了什么不太光彩的事,不想让后辈们知道。但此时此刻,汪峦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祁老太爷的态度,更像是想要维护什么,甚至想要帮什么人继续隐瞒下去。
这个人,会是祁家老太太吗?
一时间,更多的疑问涌上心头,如果真的是祁家老太太,那么她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她已经是祁家的当家主母了,又为什么会对执妖这样执着。
这与那位长眠在地下的lingwen.yang有关吗?
祁家老太爷又到底对这些事,知道多少,不许祁沉笙他们继续追查下去,是因为这件事对祁家造成不了伤害?还是因为在他心中祁家老太太更为重要?
太多的思绪混杂起来,而且又只是建立在祁家老太太有问题--这一并不牢固的假设上,汪峦实在不觉得,他能想出什么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