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累了吗?祁沉笙稍抬起手,抚上怀中人清瘦的后背,却仍忍不住在他的腰间流连--还是太瘦了些, 病态而虚弱之中,透着蛊惑他心神的美,仿佛一只手便能掐握得住, 不知何时便会悄然破碎。
累汪峦的声音因着疲倦而微微拖长,他安心地闭上眼睛,感受着刚刚祁沉笙留在他体内的东西,好似泛起了温温的一片, 融入他的血流间,弥补着那些因为执妖寄生而损耗的生气。
累就再小睡一会吧,祁沉笙低头, 在那蕴着淡淡檀香的发间轻吻, 手臂将汪峦拥得更深, 轻声说道:待会丰山送上吃的来,我再叫醒九哥。
这让他瞧见, 像什么样子汪峦皱起眉口中喃喃着,意识也已经模糊了,但他还是努力睁着双眼,望向祁沉笙的脸。
怎么了,九哥?祁沉笙察觉到汪峦的目光, 抚上汪峦的发丝,想要低头去亲吻他的额头。
但汪峦迎上了祁沉笙的吻,却又微微仰头,伸出细瘦的手指触及到祁沉笙残目上的疤痕。
这样的动作,祁沉笙并不意外甚至十分熟悉,或许是因为愧疚,两人绸缪独处时,汪峦总是分外在意那处伤疤。
但他又能明显地感觉到,今日九哥的情绪,又与往常有些许不同。
沉笙,人的眼睛与执妖之间,有什么关系吗?汪峦喃喃着开口,问出了让祁沉笙颇为意外的问题。
眼睛?祁沉笙皱起眉来,一一回想过当初跟着祁家小叔学过的,有关执妖与星监的旧闻,却并不曾记得有什么与眼睛有关。
九哥怎么会问起这个?
汪峦自然没什么可对他隐瞒的,便将五年前汪明生的命令,与地下室汪姓人被挖去眼睛的事,都一一说了出来。
汪明生不可能无缘无故这样做,除非他是有什么喜欢挖人眼睛的癖好,但--
但若仅仅是癖好,何必大费周章,非要祁沉笙的眼睛,而被挖去眼睛的人又为什么都与执妖有关呢?
祁沉笙听着汪峦的话,心中也逐渐偏向,执妖与临亡者甚至星监之间,应当确实有某种他们并不知的联系,而且
也许,那些眼睛,并不是汪明生想要的。
什么?汪峦听着祁沉笙冷不防地说出那样一句话,怔愣了一下,但他很快也明白祁沉笙的意思。
于他而言,汪明生的死是解脱,是结束,但于祁沉笙或者整个祁家而言,这一切似乎并没有结束。
无论是汪明生,还是祁望祥,他们本身虽有谋划阴谋的能力,但归根结底却总有欠缺。比如说,是谁引导着汪明生一个外人,洞悉了祁家执妖的秘密;又是谁告诉了先天不足的祁望祥,用执妖来续命?
一定有一个人,站在他们的背后,默默操纵着这一切。
汪明生的身上,并没有出现什么与眼珠有关的东西,所以如果他真的挖去了那么多人的眼睛,很有可能是为了上供给那个人的。祁沉笙点吻过汪峦的肩头,灰色的残目半眯而起,回想着汪明生的种种举动。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
太多的未知与猜疑,让汪峦本就倦怠的心神,越发难以维系,他躺在祁沉笙的怀中,尽力地去回想着当初与汪明生相处时的蛛丝马迹,却只换来因着睡意而更为模糊的一片。
九哥睡吧,祁沉笙的手慢慢盖住了汪峦的双眼,用自己温热的躯体覆裹着他瘦弱的身子,让安谧的氛围掩盖过暗藏的危机,这些事就都交给我好了,九哥安心地睡吧
在祁沉笙的循循低语中,汪峦被轻而易举地卸去了所有的挣扎,陷入了染着祁沉笙气息的熏熏沉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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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南边新送过来的燕盏,厨房那边让我跟您说声,若是夫人吃不惯,下次还是换常吃的。
你去周老大夫哪里,请他明后日过来一趟,眼看就要入冬了,九哥的身子也该添补了。
周老大夫下午就遣人送了方子,但叮嘱说要防着肺里燥热,万不能补得太快
镀金西洋钟的长短针,缓缓地划过八点三刻。
汪峦半昧将醒间,一时想起睡前思索的旧事,一时又朦胧听着祁沉笙与丰山低低言语,想要睁开眼睛,偏偏还就睁不得,只能继续听他们说话。
二少爷,还有件事呢,这几天总有底下厂子拐七拐八地往我这里送好处,说是眼看要入冬了,想着给夫人送些毛料。
汪峦听丰山这么一说,转而想起了入夏时各处送来成堆的料子,瞧着便是头疼的。刚想挣扎着开口推了,却又听到了祁沉笙的声音。
你让他们尽管送,但中间扣到我那边去,我先看过了再给九哥送来。
前些日子我催着那些跑北边商线的,捡好的狐狸貂绒,赶着入冬给九哥做几件大衣。
汪峦听着这二人的合计,越听越觉得太过头,几番起伏间终是醒了过来,只觉得身子终是解了大半的疲惫,于是就伸手拉了拉帘子,弄出了些响动。
沉笙
这低低的一声本不大,却也引得了外头两人的注意,紧接着便听到脚步声响起,等到汪峦抬眼瞧时,祁沉笙已坐到了床边。
丰山刚送上粥来,九哥就醒了。他伸手揽着汪峦的腰背,将人抱扶起来,又往他腰后塞了只的靠枕,才堪堪撑住汪峦初醒慵软的身子:是不是吵到你了?
汪峦虽靠着床头,却还是向祁沉笙的怀里倚去,直到被人抱了个满怀,才半阖着眼眸望着祁沉笙说道:可不是我只听着你们背着我,又商量什么。
哪里敢背着九哥,祁沉笙向丰山使了个眼色,丰山便手脚麻利地小餐车推了过来,他从上面端了燕窝粥来,试过温度后才往汪峦口中送了一勺子:不过是觉得天凉了,要给九哥添置几件衣裳。
你只往轻巧里说,想要糊弄我吧?汪峦就着祁沉笙的手,喝了几口粥,刚觉得味道略寡淡,祁沉笙便已夹了盐水百合给他。
我怎么会糊弄九哥?祁沉笙看着汪峦咬了百合,又揽着他的身子复喂起粥食,索性坦坦然然地认了:莫说是厂子里送来的料子,我如今攒下这份家业,都是任着九哥花销的。
这入冬既是要裁剪衣裳,自然要给九哥最好的。
你扯歪了我的意思,倒是越说越来劲了。汪峦抬手点点祁沉笙的下巴,又短促地咳喘几声,无奈地说道:只怕到了冬天,我连屋子都出不得,凭白浪费了那些料子做什么。
祁沉笙不想引他低郁,于是便抵着汪峦的肩膀凑到他的耳边,将话头岔了出去:这话说得也对,九哥若是真的肯日日留在这屋里,便是什么都不穿,我瞧着也是喜欢的
汪峦听后脸上一热,下意识地去看留在房间中的丰山,还好丰山赶眼色得很,送下吃的便去柜子边整理东西了,对这边发生的事可谓浑然不知。
他这才稍稍放心些,但还是嗔眸看了祁沉笙一眼,转身倚进靠枕中不理人了。
九哥这又是怎么了?祁沉笙残目藏笑明知故问,仍旧端着手中的燕窝粥,把汪峦往怀中揽:再多喝几口粥,可别夜里醒了饿肚子。
不喝了,汪峦撑着就是不回头,只拽着羽被将自己与祁沉笙隔开,学着那老大夫的口气说道:我肺燥气郁胃失和降,能克化得了那几口就不错了,哪里会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