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底还是晚了些,两人刚一分开,就看到满脸严肃强忍怒意的蒂姆嬷嬷,站到了他们的面前。
两位先生,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们用餐,蒂姆嬷嬷的声音并不算大,她尽管因着上午的事,对两人还心存惧怕,但守卫戒律的的心却终究是占了上风,她拿出了往日训诫孩子们威慑:但我还是要说,请你们注意举止仪态。
汪峦不着痕迹地往后斜斜身子,给罪魁祸首让出足够的空间,聆听嬷嬷的教导。
祁沉笙倒是并不怕蒂姆嬷嬷,但到底是在人家的地方,被捉了个正着,面子上还是要有个交代的。
他弯腰捡起那只酒杯放好,对着蒂姆嬷嬷点点头,状似诚恳却毫无悔意地说道:好的,蒂姆嬷嬷,我们以后会注意的。
蒂姆嬷嬷也不好再说些什么,目光又在两人身上徘徊片刻,然后才僵硬地转身离去了。
祁沉笙目送着那老嬷嬷离开,刚要哄着汪峦吃些东西,却不经意地又看向桌上的两只酒杯。
自己面前的,是刚刚掉在地上的那只,空了。
而汪峦面前的那只,虽然还没空,红色的酒液却--只剩了半杯。
九哥?他侧身看向汪峦,刚刚发生的事情打心中复过,哪里还想不出其中的关窍,灰色的残目看向汪峦的唇边。
汪峦靠在桌边,用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回望他,唯有一滴未被擦去的酒液,顺着白净的下巴慢慢滑落。
祁沉笙挑起了他的下巴,将那最后的酒滴抹于指间,留下几不可察的湿意,他压低了声音逼问道:九哥觉得好喝吗?
即便到了此时,汪峦仍旧没有露出半点怯,反倒点点头:沉笙喂的自然好喝。
祁沉笙闻言,眸色越发暗下去,可他刚要再凑上去,汪峦却用瓷盘边的小匙子,敲敲空了的酒杯,立刻发出清亮的声响,再次引来了蒂姆嬷嬷的目光。
汪峦灵雀似的眼眸含笑而对,学着蒂姆嬷嬷的语气说道:祁二少,请你注意举止仪态。
祁沉笙动作随即稍顿,像是无奈似的退开,可正当汪峦放松下来,准备尝尝那实在让人生不出食欲的晚饭时,却觉腰上忽然一紧,接着整个人便被祁沉笙抱了起来。
沉笙!他好容易克制住下意识地呼声,抓住祁沉笙的手臂:你这是要做什么--
这下蒂姆嬷嬷想要装作看不见都难了,她面色比起刚才更难看了,祁沉笙却半点都不在意了,直接抱着汪峦穿过饭厅,残目微眯地看着汪峦因酒而泛起红晕的脸,向楼上边走边说道:九哥觉得好喝,我就找个不用注意举止仪态的地方--
喂你尝个够。
说着便不顾汪峦的挣扎,身后各色的目光,径直将他抱回到房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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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那醇香的葡萄酒,汪峦是再没能喝到,但是旁的东西倒是着实尝了不少。
以至于何城东晚些时候送来宵夜时,他只软软地靠在枕头上,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半合着眼眸,吃了几块祁沉笙送到他嘴边的点心。
可当他以为这件事终于能揭过时,对此毫不知情的莱娜,却又敲响了他们的房门。
两位先生,你们休息了吗?
汪峦以为是白天托她打听的事,又有了新的消息,于是便催着祁沉笙去开门。
祁沉笙这种时候着实不想有人打扰,但到底拗不过汪峦的意思,将他身上的毯子裹严实后,才去给莱娜开了门。
有事?
祁沉笙的脸色不怎么好,莱娜抱着酒瓶的手不禁哆嗦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把装了葡萄酒的瓶子送过去。
是吉尔嬷嬷就是今天祁二少帮忙救的那位嬷嬷,她托我向您道谢,并送来这个。
她怕祁沉笙不收,又开口说道:这是教堂中的嬷嬷们自己酿的,味道很好,您留下尝尝。
祁沉笙看着莱娜手中的酒瓶,又回身看看仍旧躺在床上的汪峦,难得回应了一句:尝过了,味道是很好。
莱娜听到他这样说,才暗暗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与祁沉笙多说什么,再次道谢后就离开了。
汪峦躺在床上,将门口两人的对话,听得可是清清楚楚。
转眼就看着祁沉笙拎着那只酒瓶,向他走过来,在昏暗的灯光下,向他缓步走来,坐到了床边。
刚刚晚饭的时候,我看九哥很是喜欢这个,现在还想再喝点吗?
汪峦心中暗暗嗔骂着,想要翻身背对他,可终究没那个力气,索性闭上眼睛装作睡着了。
九哥真的不想喝了?祁沉笙俯身,虚虚地覆罩着汪峦的身子又问道。
不喝了,都醉了。汪峦还是闭着眼睛,打定主意绝不去瞧他。
祁沉笙却没打算这般放过,又揽着汪峦的肩膀,将酒瓶放到他的枕边:九哥既然醉了,怎么还能说话?
汪峦忍着仍是不睁眼,只开口说道:醉了怎么就不能说话,祁二少全当我说的是醉话就是。
哦,是醉话。祁沉笙重复着汪峦的话,越发凑近过来,温热的气息扑在面上,流连在他的唇边,却迟迟地怎么都不肯落下。
汪峦实在被惹得有些痒,眼睛极快地睁开一条小缝,却被祁沉笙捉个正着:这会,九哥又肯瞧我了。
汪峦听他这么说,一面用手拨开他的脸,一面又重新闭上眼睛,口中胡乱说道:我可不是在瞧你,我醉了说的话是醉话,看的人也是醉影。
是是是,九哥看的是醉影,祁沉笙还是笑了,躺到汪峦的身边,将人舒舒服服地抱在怀里,又说道:可惜看的醉影也只能是我。
谁说只能是你的,汪峦靠在了祁沉笙的身前,嘴角也扬起些许,继续说着:我说不得也能看到旁人呢,反正我是醉了--
话说到这里,汪峦突然止了声音,睁开了眼睛。
锁骨之下的纹身微微发烫,而他他像是终于从那虚幻的流金碎羽中,触到了什么真实,喃喃地重复道:醉了?
第97章 金酒尸(十七) 但如今,却出现了一个
之前汪峦便曾猜测过, 寻常人若要产生幻象,要么是做梦要么是用药。而这两样在斯戈尔教堂中,似乎都无迹可循。
但如今, 却出现了一个更为清晰的答案--酒。
祁沉笙几乎顷刻间便明白了汪峦的意思,尽管还有几分不情愿,但他还是起身赶到走廊中,叫住了还未走远的莱娜。
教堂中的葡萄酒,都是从哪里来的?汪峦也快速披上外衫, 拿着葡萄酒瓶,来到莱娜面前。
莱娜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这样重视起教堂中的葡萄酒来,有些紧张地说道:这些酒都是从外头运了葡萄来, 威尔神父带我们一起酿的。
平时就存放在底下的酒窖里,要喝的时候再运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