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寰死死抓着座椅下的皮革沙发,力道恐怖,他偏头俯身逼近陈栖一字一句沙哑道:那当初为什么要走?
男人的嗓音嘶哑到了极致,平静朝他道:你跟我在一起八年。
陈栖,谁都说你爱我。
你真的爱我吗?
车窗旁的陈栖唇边的笑淡了下来,他微微抬眼,看着逼近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眉目带着点冷道:现在重要吗?
上辈子该死的都死了,难不成您还要我要这条命来爱您?
或者说青年的嗓音顿了顿,仿佛裹挟着锋利的利刃淡淡道:您觉得我还有下辈子,再拿一条命来赔给您?
燕寰硬生生抓破了座椅下的皮革沙发,他猝然道:不许说那个字。
男人浑身似乎都发起抖来,俯身在青年面前红着眼眶嘶哑崩溃道:不许说那个字,把话收回去。
陈栖笑了起来,夜风猛然掠起他的额发,他轻轻道:您在怕什么?
他居高临下将手放在面前男人伤腿上,慢慢道:您没什么好怕的。
说罢,他骤然用力,硬生生碾着男人的伤口淡漠道:毕竟您这还没我上辈子一半疼。
男人的脸色瞬间就惨白起来,他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枪口处的伤被人硬生生用手碾压着,他煞白着脸笑了朝面前的青年艰难道:陈栖,你知道你住院时做的检查是什么吗?
面前眸色微冷的青年神色不变,看着燕寰伸手握着他的手,笑了笑后骤然用力,带着他的手硬生生死死按着那条伤腿,唇边噙着一抹笑轻轻道:上辈子,你生病的资料我看了无数遍,不说倒背如流,但是该记的我都记了下来。
燕寰慢慢道:你知道这辈子的医生说什么吗?
他说按照正常的情况,你根本不可能会患上上辈子的病。
他告诉医生上辈人陈栖生病的资料数据,医生告诉他,按照陈栖目前的身体状态,基本没有变异的可能,而按照他描述的那样,上辈子这病情发生的异变就像是被操控了一般,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陈栖手背上的手的力道越来越重,仿佛要活生生将那条伤腿摁废一般,他看着男人靠近他,男人眼珠子燎出一条一条的血丝轻轻道:所以陈栖,这辈子,你要爱上秦恒了?
陈栖微微垂下眸子,而后仰起头,朝着男人轻轻笑道:爱上谁都不重要,但是您会爱上一个让您手废掉的人吗?
面前青年嗓音轻轻,却残忍得像硬生生剐开了对面人的心脏。
男人摁着他的手骤然松开,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神经质地喘息了一下,桀骜的面容上满是压抑的疯狂,他微微弯腰撩开裤腿,那截厚厚的绷带上已经渗出了血。
燕寰摁着陈栖的手,用力地在那处他亲手用枪托凿得血肉模糊的伤口狠狠按了下去,陈栖微微僵住,他能够感受掌心触到的绷带已经潮湿,温热的皮肉仿佛要被挤压发烂,男人在陈栖耳边沙哑道:我会。
他惨白着脸,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疼得浑身痉挛,重重咬了几口下颚软肉,沙哑断断续续艰涩道:陈栖,我会。
陈栖垂下眸子,他手腕上用力一点力,慢慢抽出自己的手,低头从斜挎包里拿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拆开一包纸巾,擦着手指,头也不抬淡淡道:你会关我什么事?
陈栖手指用力地一遍一遍擦着纸巾,指骨绷得泛白,脸色也有些苍白,抬头时少见地眼眶泛着红,对着对面的男人一字一句道:别逼我恨你,燕寰。
我这辈只想好好的画画,好好地爱一个值得爱的人。
燕寰望着他面前的青年眼眶慢慢开始发红,嗓音发颤道:上辈子的事,我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我们桥归桥,路归路,算我求你了好吗?
燕寰也红着眼眶,他偏过头,死死咬着下颚的软肉。
从前看见他伤着碰着磕着都会心疼的陈栖,如今在他面前,为了另一个男人,红着眼眶,求着他桥归桥,路归路。
桥归桥,路归路,他低低喃喃着。
说着说着他就笑了起来,偏着头,慢慢闭上眼,喉咙动了动,轻轻道:好。
平稳运行的黑色车子缓缓停在宿舍楼下,昏黄的路灯上几只飞蛾绕着灯罩飞舞,陈栖偏头看向座椅上那束静躺着的花束。
我还想买一束花。
是用来道歉的花。
陈先生能给个建议吗?
陈栖起身的动作微微一顿,他弯腰出了车门,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关上了车门,朝着宿舍走去。
深夜,陈栖脖上挂着毛巾,手搭在了栏杆上,垂眸看着宿舍楼底下静静停着的一辆黑色车子,微凉的夜风吹得湿漉漉的发梢凝下水珠,浸湿了毛巾。
他身边陪他出来散心吹风的杨康歪了歪头,朝他道:怎么了?
陈栖抓紧了毛巾,他垂着眸子,面上带着些迷茫,嗓音艰涩轻轻道:如果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欺骗一个人,让他很难过,该怎么办?
他抿着唇,手抓着栏杆,听到身旁的杨康朝他道:那你现在是什么样的感觉,你也觉得难过吗?
陈栖愣了愣,似乎在想着什么一样迟疑道:难过是什么样的感觉?
杨康瞪大了眼睛,他看着陈栖面色上的迷茫,挠了挠头道:你不知道吗?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连难过都不知道?
可面前的陈栖只迟疑地摇了摇头,抿着唇,望向宿舍楼下那辆静静停着的黑色车子。
好半响,他才迟疑道:心里头有些闷闷的,不知道为什么。
杨康叹了一口气,只当陈栖是父母去世得早,情绪上已经习惯平稳,产生不了波动,他望着陈栖耐心道:栖儿啊,如果是不得不欺骗那个人,你看到他很难过,你心里也有些不对劲,那就是你在愧疚。
陈栖沉默,重复道:愧疚?
杨康抓了抓自己的黄发,大咧咧道:我之前高考前那段时间模拟考,好几次都考砸了,我那时也是怕我妈担心,就告诉我妈说,我没考砸。
说到这,杨康趴在栏杆上,望着天际挂着的一弯月亮道:后来我妈说那时候早就看出来我在骗她,但还是没跟我出。
那段时间我是挺愧疚的。
陈栖沉默,没有说话,就听到杨康不好意思朝他笑道:栖儿啊,说实话,你刚进宿舍的时候,我其实是不太敢跟你说话的。
季哥还好,面上瞧着是冷一点,但他这个人倒是不冷。
杨康挠了挠头笑道:不过后来就好多了,你好像慢慢开始跟我们一样了。
陈栖也抬头望向天际上那轮月亮笑了笑朝杨康道:以前我好像也没什么朋友。
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一样,陈栖搜刮脑海中所有的记忆,也翻不出一星半点关于这方面的记忆来,在这方面的记忆干净得好像一张白纸。
周围是夏夜的蝉鸣,昏暗的路灯上几只飞蛾绕着灯罩飞着,陈栖拿出手机,擦着头给秦恒发消息,忽然就在脑海中听到一声尖锐机械音道:世界崩溃度已到达百分之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