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尾不设灯,周围皆是沐浴在一片狡黠的月光色中,冷灰色为基调的地方一点点明亮的光都会引起人的注意。
姬墨舒下意识抬头望去,这一望却让她陡然一惊。
亭子的上方似是趴着什么暗影,与亭子几乎融合看不真切,但是那反射的光线分明不可能是建筑材料。
这世道能反光的只有两种材质,一种是琉璃,另一种则是铁器。
仿佛在印证她的猜想,天上的云层正巧这是散开,明亮的月光直接被那东西反射出来,突兀的冷白光让她汗毛直竖。
那分明是冷兵器反射月光才会出现的独特寒光,正是借着这一瞬间的寒光,她发现那寒光的剑刃直直对着正下方。
下方的正是。
来不及想太多,她几乎是本能的扑了过去,而那抹寒光也在这一瞬间落下。
“苏娘!”
“谁!”
只听寂静的空气中传来清脆的哐当一声,并非是让人胆寒的刺破血肉的声音,姬墨舒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她一把搂过苏娘一连转了好几圈牢牢护在怀里。苏影在千钧一发之际拦住了那一击,反应过来后立刻扑上去与那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姬墨舒没想到苏影的功夫竟然如此了的,不过寻思一下也就明白了,苏娘到底还要瞒着她多少东西。还未等她放松片刻,身后再次陡然被一种危机感包围,眼尾的余光正巧看到后方有什么东西泛着寒光快速逼近,她抱住苏娘再次转了个身。
“找死。”
这个黑衣人的功夫显然与方才那个不遑多让,黑衣人见一击不成立刻拔出插入甲板几寸的刀丝毫不停息就往她们砍来。姬墨舒并非习武之人本就不是对手,更别说现在还拖着一个同样不是对手的苏娘。眼看着黑衣人再次携刀劈来,她环顾一周立刻抱着苏娘躲到了船尾唯一的小亭子后。
刀刃毫无悬念砍在亭子的柱子上,借着柱子她十分狼狈的躲着黑衣人的长刀,只希望苏影赶紧解决那人过来,或者尽量弄大动静引来别人。
“小兔崽子,还真能躲呀,我看你怎么躲。”黑衣人疯狂的劈砍宛如兔子般躲来躲去的两人。
借着这唯一的躲避,两人狼狈不堪几乎是抱头鼠窜,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怦怦怦的声音不断从胸腔中传来,那跳动几乎要到嗓子眼,再次狼狈的翻滚了好几圈,姬墨舒有点力竭慢了一步,那寒光瞬间逼近苏娘。
这些人的目标是苏娘?
“苏娘!”
躲无可躲,姬墨舒目眦欲裂,因为危机感爆发了平生最为强悍的力道,双腿一蹦跃到苏娘身前下意识抬手握住了那抹逼近头顶的寒光。
噗。
血肉被割破,鲜血喷涌而出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墨舒!”苏娘心头一疼,本能的要去抱姬墨舒。这时候姬墨舒仿佛被激怒了一般,只听一声愤怒的低吼,她竟然借着生生握住对方长刀的动作抬腿就是一脚。
“唔!”
许是对方也没想到她这样都可以出击,短暂怔神时结结实实挨了这一脚,这一脚姬墨舒因着愤怒与着急用了超乎寻常的力气,竟然硬生生把一个成年人踹飞好几米远。
“咳咳。”黑衣人撑地而起,虽然轻咳了几声但丝毫没有受伤的模样,见此姬墨舒再次紧张的护在苏娘身前,黑衣人却出乎意料的收回了长刀,“小四,撤。”
与苏影缠斗的小四佯装刺向苏影,苏娘连忙后退几步避开那一击,稳住身子后那黑衣人已然飞快的奔向甲板外,直接翻身一跃。
“别跑。”
“影子,穷寇莫追。”
苏影愤愤不平的跑回来,单膝跪在苏娘面前,“属下护卫不当,请主子责罚。”
苏娘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若她没看错的话,那方向是皇宫。
“算了,此地不宜久留,先走。”
“是。”
一行人叫上不明所以的春花,匆匆下了船潜入不远处的树林里。
苏娘也没有避讳,把藏在这里的影卫都叫了出来。看着眼前一刷刷不知从哪里飞窜出来的三十号人,姬墨舒简直不知道该如何直面苏娘。
“主子,要去追那两人吗?”
“先莫急。”苏娘也在权衡,方才她看到那两人奔向皇城的方向,若不是有意为之那便是皇城中的人,也就是皇帝派来的。她大意了,京城说到底还是离那人太近,不过从只派两人可见这只是一次试探。
想明白后,她对苏影使了个眼色,“影子你带十人去追,至于杀不杀,你可得看清楚了。”
“是。”苏影会意,带着十个影卫嗖的一声便消失了。
这时候苏娘才看向姬墨舒,却发现姬墨舒也在看着她,此时的眼神是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的。那似苦楚,似无奈,又似欣慰的眼神,里面有很多很多情愫,唯独她看不明白,却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那颗心。
对视片刻,向来有恃无恐的她首次在两人的对视中率先移开了眼,她拉起姬墨舒那只受伤的手细细观察,也不知道是逃避姬墨舒的眼神还是因为真的当心伤势。
本以为姬墨舒伤的并不严重的,却不想只看了一眼她便惊愕在地。那黑衣人的刀显然极为锋利,姬墨舒又生生抓着刀刃借力踹了一脚,这导致手掌几乎完全被刀刃割开,依稀可见森森白骨。她的眼眶瞬间便红了,心里头又酸又疼,伤成这样为何姬墨舒从始至终都没有吭一声,也是因为如此她才以为姬墨舒伤的不重。
这人就感觉不到痛吗?到底在做什么。
“墨舒你,你这得赶紧处理。”她急着叫早已傻了的春花,“春花,快去赶马车来,我们得去医馆。”
“啊,哦哦。”春花晕晕乎乎,甚至直接撞到树上,几乎是晕乎乎的赶了马车过来。
春花面如菜色,虽然她没有目睹刺杀,可是方才看着那么多功夫极好的人还有自家小姐深可见骨的伤口,向来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小婢女直接懵圈了,居然稀里糊涂还有点没能反应过来。
苏娘看的直蹙眉,正要抢过鞭子自己赶马,好在春花也只是懵圈了一下,回过神来还是知道现在事情紧急,她扬鞭一甩,一行人便匆匆赶往医馆。
坐在马车里,两人默不作声,只有越发浓郁的血腥味在述说着现在时间并没有停止。
苏娘撕下裙摆的一块布条绑住那个骇人的伤口,又撕下另一块布条在距离伤口上方几寸的地方绑住缓解流血速度,同样的,整个包扎过程姬墨舒依旧是一声不吭。
等待的时候总是最为煎熬,苏娘抓着姬墨舒的手臂不由自主咬紧了唇瓣。
“现下感觉如何,是不是很疼?”
姬墨舒额头早已渗出一层冷汗,她感到自己的力气在快速消失,身体深处泛起阵阵寒冷,这种感觉分明是曾经。可当看到苏娘担忧发白的脸,她还是摇了摇头,努力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不打紧,你已经帮我包扎了。”
若是平日里苏娘或许不会轻易察觉到这种细微的不寻常,但现在苏娘的注意力几乎都在姬墨舒身上,自然瞬间便察觉到不寻常的地方。姬墨舒的声音很轻,有点像飘忽不定的感觉,这分明不大可能只是受伤所为。
苏娘二话不说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也不怕把马车点燃。借着火光,这时候她才发现姬墨舒唇瓣微微发紫,绑住伤口的布带也在不断渗出鲜血,但并非是正常的鲜红色,而是妖艳的暗紫色。
你。
你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