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
姬墨舒再度作了一拜,这才离开学堂。
魏夫子覆手而立,目光复杂。难道姬墨舒真的什么都不知晓吗?还是说她想多了,若昭阳失踪,又是谁在冒充昭阳呢,又是意欲何为?姬墨舒的见闻增长不是假的,姬家以后也定然不会只是一介商贾之家。
姬墨舒快步穿过学堂外的竹林,因着出门前答应过苏娘晚上要带栗子酥回去,她匆匆赶往书院外的集市。
一片暮色中,如意楼的蒸屉正冒出徐徐蒸汽,热气腾腾的蒸汽蒸的人脸颊通红,而随着蒸汽一同飘散出来的还有浓郁的栗香。
彼时已然十一月中旬,正是栗子成熟的时节,秋风起,食栗酥。刚刚成熟的栗子采摘回来,只需打开栗壳,取出栗肉便可直接食用。生栗子清脆爽口,口感甘甜,若吃不完还可置于通风处风干,制成风栗子。风干之后的风栗子果肉绵软,研磨成粉正是适合制备栗子酥等糕点。
秋冬佳节,大多人都会备上一份栗子酥,佐以香茗,在秋冬的午后品味这一抹轻巧,香甜。
还未走近,如意楼的老板娘便立刻眼尖的注意到姬墨舒。
“哎哟,这位书生姑娘,可是要买糕点?”
“嗯,不知老板娘可有栗子酥?”
“有有有,不仅有栗子酥,还有栗子糕,正巧这锅刚刚蒸好的栗子糕,不知姑娘需要买点尝尝?”老板娘十分热情的推销起来,比起栗子酥,栗子糕口感绵软,也更香甜,正是冷了会变硬,口感也会损失几分。
“那便给我各来两包罢。”姬墨舒想了想,家里四号人,一人一包。
“好嘞。”
老板娘满口答应下来,她打开蒸屉,顿时热气扑面而来,驱散了秋冬的寒意,让人的脸都发红了。姬墨舒本能的吸了吸鼻子,浓郁的栗子香唤醒了肚里的馋虫,她的肚子已然先一步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哈哈哈,姑娘可是饿了?来嘞,送你一块。”老板娘听到那异样的咕噜声,瞬间明白过来。她用签子叉了一块栗子糕递给姬墨舒。
“这不好罢,我已然买了等会吃就好。”
“给你就给你,老板娘我终日在这卖高点,也算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你们这些书生以后是得进京赶考的,若是不嫌弃,考中进士的话届时多多心系我等这些小老百姓就好。”老板娘硬是把糕点塞给姬墨舒,只是随口说道几句就又忙着装糕点。
“也不一定真的考上呀。”姬墨舒拿着手中的栗子糕,栗子糕切的方方正正,一块只有一寸大小,轻咬一口,果真是绵软适口,栗香浓郁。她幸福的眯了眯眼,没几口就吃完了。
“考不考得上是一回事,是一个态度问题。来,姑娘的糕点,这份是栗子糕,这份是栗子酥,小心拿好了。”
“好嘞。”
接过老板娘包好的糕点,姬墨舒趁着临近暗下来的天色匆匆赶往书院。
十一月的白日总会显的特别短暂,不过是买份糕点的功夫,原本还有夕阳的天际就已经成了暗紫色,为了准时回到家,她抄了条近道。
然而,当她快速穿过一片竹林时,在竹林深处却猛然撞见了什么人影,定睛一看,顿时惊住了,竟然是苏娘。
幸好天色暗了下来,这里又地势更低,她连忙一个闪身躲到一丛竹子后远远的看着。只见苏娘与苏影站在一起,面前还有一个人,视野中刚好有一片竹叶挡住,看不清容貌,但从依稀露出的身形看来,对方是个年轻女子。这时候,仿佛上天帮助,一阵微风吹过摇曳几下,她也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竟是苏大夫。
“让你跑这么远,当真有点不好意思呢。”苏娘客套的说了句,豫州城距离江南城不远但也不近,苏大夫过来得特意走一趟。
“不敢当不敢当,喏,这是苏家传来的消息。”苏大夫掏出一个玉佩与纸条递给苏娘。
苏娘接过来打开,里面是几个人名,并不算朝堂上起眼的人物,但往深处一想,她的双目顿时迸发怒火,与此同时手中的纸条便撕成了碎片。
“混账!”
“唉,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南方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姑奶奶,你以为是八百里加急呀?那书才发售没多久,传下去至少也得一两月。”苏大夫吐槽,用书传信的法子虽然隐蔽,但弊端也很明显,效率太低。
“那盯紧点,有什么异动立刻过来找我。”
“好。”
苏大夫点点头,随后掏出一副药方。
“这是我更改过的避子汤,副作用该是没原来那么强。还有这副,坤泽用,我也仔细调整过,没有副作用,若是你愿意便自己主动避子,保证万无一失。”
“不必了,她不会那么做的。”苏娘只是接过了天元的那副避子汤,虽说避子汤自己亲自喝最稳妥,可她相信姬墨舒,只要她不同意要孩子,姬墨舒绝对会老老实实服用避子汤。
“这话出自你的口中倒是让人意外,罢了,就当这方子没有罢,我先走了,医馆让我家小芷儿一个人看着可不行。”苏大夫轻笑一声,把自己熬了几个日夜查验药典才辛苦配出的避子方撕碎,一脸无所谓。
目送着姓苏的扬长而去的背影,苏娘甚至出了会儿神。
有时候她当真羡慕这家伙,昔日明明与她一般困扰于那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头,被勾心斗角包围,只要稍微放松一刻性命便会受到威胁。现如今,她们虽一同逃了出来,可她依旧因为身份受困其中苦苦挣扎,而这家伙却摇身一变,挣脱了捆绑身上的锁链,从燕雀成为了鸿鹄,扶摇直上九万里。
自古人们都是向往繁荣的,富丽堂皇之地世人趋之若鹜,却不晓得富丽堂皇背后暗潮汹涌,越是繁荣,他日消亡之时便会越凄惨。自小看遍这种荣华富贵,她深谙富丽堂皇根本不值得留恋,正如姬墨舒一般,十余载活成了笼中鸟,换个角度她又何尝不是笼中鸟?她甚至还不如姬墨舒,至少姬墨舒有真心相待的爹娘,而她,不过一介孤家寡人。
直到苏娘和苏影消失在竹林深处,方才她们所站地方的远处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姬墨舒眺望着苏娘离开的方向,沉默不语。
苏娘为何要瞒着她与苏大夫私下见面?对方甚至还是个未有家室的天元。
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