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家书从来不拽文弄墨,当然林子葵知道萧照凌也写不出多有墨水的句子,可就是这样平淡而直白的文字,底下却藏着波涛汹涌,轻易翻涌林子葵的心情。
他正欲提笔回信,却又放了下来,将单片叆叇拿出来挨个试了试。
这单片和双片的叆叇,戴法是一样的,一个琉璃片,用银腿架在鼻梁上,细腿挂在耳朵上,做了精巧的连接,能恰好将整个耳廓包住,以保证叆叇不会因低头而垂落。
林子葵尝试了每一个,终于找到了最适合他的,戴上去时,连谢三爷额头的三颗痣都变得清晰可见。
三爷问他:“怎么样,好了么?”
林子葵不住点头:“好了,好了,能看见了,这叆叇这样好,是工匠做的?能不能推行给全国的觑觑眼?”
“呃……”三爷迟疑了,“若是不麻烦,想来应当可以,横竖萧照凌家里有钱,做这个,应该也不太费钱。”
是啊。
林子葵又冷静了许多,琉璃这么贵的东西,想要量产是何等的麻烦,也不是每个书生都用得起的。
林子葵在淮南埋头苦读,萧复回了宫,和萧太后一起陪帝王听政。
萧复一回宫,一出现,上朝的氛围都不一样了,死寂了许多。
文武百官都老老实实的,知道这摄政王比文泰帝还要不讲理些。
梁公公对着摄政王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萧复高高坐在御书房上座,垂眸问:“梁洪,本王不在的时候,可有朝臣刁难过皇帝?”
梁公公:“上朝的时候,确有老臣问过一些陛下回答不了的问题,陛下回答了,老臣说……说是儿童戏言,听不得。陛下也没生气,所幸有萧太后在,化解了过去。”
萧复冷声道:“皇帝年幼,治国他还有的要学。这帮老不死的,一把年纪,还和小孩子过不去!”但为难宇文煊也好,为难了,下次就知道怎么回答,成长起来总比顺风顺水要快。
梁公公又道:“千岁爷,詹亲王,贤郡王和康郡王,都进宫在外头候着呢,等着给您请安。陛下也在候着的。”
皇帝年幼,摄政王是长辈,给他请安也是应该的。
宇文煊做了皇帝,头脑还很清醒,没有被突如其来的黄袍加身给冲昏脑袋。
“先请陛下进来吧,带三位小王爷去一旁明间坐着,不用跪着了。”
詹亲王,贤郡王和康郡王,也就是新皇登基前的大殿下、三殿下、四殿下。
小皇帝进门,撩起衣袍跪下给摄政王请安:“儿臣见过皇父,皇父圣安。”
礼仪规矩一个不少。
“起来吧,煊儿来,皇父看看你最近批的折子怎么样。”
小皇帝便让小太监把折子抬上来,厚厚的几十摞,书桌都堆不下了。
萧复:“这么多折子?”
小皇帝:“皇父,这只是您走这一个月以来的折子,您告诫过儿臣,不能因为折子不重要而不看,所以儿臣每一封都会看,都会亲自批改。”
萧复坐下翻看:“你连请安的都全批了?”
“是。”
折子有从台湾来的,有从巴蜀来的,都是请新君安的折子。小皇帝竟然每一封都写了几行字,说朕安好,问爱卿好。
萧复光是看就觉得费劲,也难为这么多无聊的折子,宇文煊竟然看完了。
“虽你此举有益于拉拢朝臣,也会让人觉得,皇帝是个软柿子。”
宇文煊:“儿臣不是软柿子!有皇父在,儿臣怎会被人随意揉捏?”
他说得分外认真,萧复就看他一眼,果真发觉小皇帝瘦了不少,刚登基的一个月,太过劳累,在皇宫孤立无援,太后也不喜他,朝臣对他颇有微词,小皇帝连吃饭都得万分小心。
皇父这么快回来,宇文煊是高兴的,坐在萧复面前同他说:“皇父,赵王送来了请安折子,他说皇父答应了,将赵小王送回去,如果不送回去,他就亲自来要人。”
萧复:“折子拿来。”
“千岁爷,在这儿!”梁洪立刻递上去,萧复打开看了一眼,措辞虽挑不出错,但句句都是狂妄,手握重兵的赵王想反想很久了。如今局势动荡,幼帝没有政绩,不得民心,正是反的天赐良机!
“磨墨。”
“千岁爷,笔!”梁洪递笔,萧复没接,说:“煊儿写。”
“我、我写?”
“是啊,你是皇帝,赵王是你叔叔,你得写。”
皇父的字见不得人。
宇文煊拿着笔:“我写什么好……”
萧复:“皇父说,你写。”
“好。”宇文煊看着他。
萧复说:“赵王,朕安好,打算将小王爷送回藩地,但朕怕你言而无信,决定先送一半,以显诚意。你想见小王爷的左半身,还有右半身?”
宇文煊写字的手抖了一下。
萧复:“写好了?盖玉玺。”
邺朝车马慢,等到林子葵的回信,已是二十日以后的事了。信送到昌国公府,严世子给萧复带进宫。信封写了字,严世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