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县颤颤巍巍拱手:“按察使大人,这事当时我也知晓,整个邑伊县的棉花早在周家定价前,都已经拉到码头装船,不可能参与定价。”
“我们邑伊县的棉价,跟他们不一样的。”
按察使没回答王知县,反而看着纪彬道:“所以你不跟着周家定价,是不知道他家要出高价,还是不想跟他们出高价。”
这话问的,两头都是陷阱。
要说知道他家要出高价,那你怎么知道的?
要说不想出,那为什么不想出?
不愧是圣人派下来的按察使,这问题问的,一脚一个坑。
纪彬故作惊讶:“高价这事实在始料未及,去年的周家还是按照市场价来定,我以为今年还是如此。”
“去年宿勤郡的棉花都在两千三百文到两千八百文之间。”
“草民自以为今年棉花增产,价格肯定会跌,这只是常理推断,谁知道的周家不按常理办事。”
意思就是,不是我们低价特殊,我们是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别人啊!
他纪彬只是按正常人思考而已。
按察使罕见笑了笑,最后道:“那你确定,你的同伴到了江南后,是按两千文卖的?还是说你用这个价格糊弄本官?”
纪彬拱手:“草民拿性命担保,草民好友绝对不会私自改价。若不是值得信赖,这百万斤棉花,也不会让他运送售卖。”
按察使听此,又笑,拍了拍手:“宣詹明。”
等等,宣詹明?!
詹明出来,明显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忍不住道:“好兄弟,你果然相信我!”
方才他在后面听到纪彬所说,简直太让人感动了。
可纪彬却看着他,开口道:“你这伤?”
詹明感激地看向按察使:“多亏大人相救,否则我就死在水上了。”
这话一出,连王知县都站起来,见詹明只是受了轻伤,这才放心。
按察使让詹明纪彬都坐下,这才道:“都坐下说话吧,你们两个,还有一个孙家,是整个宿勤郡为数不多按正常价格卖棉花的,如今调查结束,你们也可安心了。”
可是这伤?
纪彬惊疑不定。
詹明连忙把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是这么回事。
到底是财帛动人心,詹明从无仙城出发就被人盯上,那群人算着时间,死守在河面上。
就算詹明推迟了回来的时间,这些人还是在水面埋伏。
毕竟是一千五百万两银子,实在是太多了。
也多亏前面的商船拖延,更多亏徐顾景三家的护卫,还有经验老到的卢火长跟副火长。
但那些人实在太多,前面的商船为了减少损失,直接跑了,只留下詹明他们一条小船。
也是此时按察使的船只出现,他带的护卫自然不用说,那些小贼不在话下。
正好救了詹明一命。
得知詹明是从江南买棉花回来,装作商人的按察使自然多加询问。
因为已经离开松江府,棉花价格也不是秘密,詹明还要白送给按察使几十斤,问到价格的时候。
詹明说了句:“我家棉花也就买两千文,真的不用给钱。”
再聊下去,一切就明了了。
纪彬松口气,随后又问:“卢火长他们的呢,他们伤着了吗,可有多留银钱。”
詹明点头:“留得有银子,还请了好医官,过几日你我再去看看。”
不仅是两个火长,还有江南三家的护卫,如今都在无仙城养伤,詹明直接买了处院子,又留了不少银钱。
只是他必须把手头的银钱送过来,毕竟一千五百万两银子。
实在太多了,还好有按察使的人马在,这路上当然平安无事。
他们聊这一通,外人听来只觉得惊险万分。
不然太子怎么要大力清理水贼,为的就是这些事,一旦贼人得逞,那多少人的心血就白费了。
按察使又对王知县道:“那些人被我带着,稍后让人移交给你,一定要严加审问,水贼祸患无穷,不可放过一个。”
王知县立刻称是。
此时他已经懵了,但又觉得高兴?
他们邑伊县好像是唯一幸免,唯一没有百姓入狱的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