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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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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官不可能没人来做,那到底天子看中了谁?

实际上,昭律目前谁也没看中。秦党给他留下的教训太深刻,以至于他完全不敢拿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来冒险。封官容易,到时候叫他们退下来就难了。所以他宁愿自己先累着些,也不打算假手他人,尤其是在这些他人明显靠不住的时候。举荐制是不能用了,这个原因依旧参考秦兴思;那就只剩考核,一个覆盖范围足够广、评分标准相对公平、不再被某个特定的人所把持的考核。

这是虞婵和昭律的设想。当然,这的确比那种一层套一层关系的举荐要好,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最主要的问题还是老问题,没有人能胜任——科举考官很容易做成吃力不讨好,尤其是第一个。而若是要虞婵或者昭律自己上,无疑是很大的工作量,根本忙不过来。

两人十分犯愁,天天晚上关起门来就在合计这件事。对着有朝中所有大臣名字的单子,一个个讨论可行性。直到有一天,在他们议事的时候,昭宁突然醒了一次,虞婵好容易再把她哄睡了。然后她走回书房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一点。他们只想着直接开始科举了,没有想到中间可以再加一步;他们可以先从侧面入手,比如说,找几个合适的太子太师?

昭律为她的这个主意拍案叫绝。本来他们就在担心提出来以后众人的接受程度——举荐制弊端很多,但是也已经实施几百年了;如果马上就开始实行的话,肯定有些士族大家要不满意——如果天子放心用一种考核的方法来选定这天下将来的继承人的老师,以身作则,那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大越必须要树立一种新的风尚。不是世袭的蒙祖荫佑,而是有才者居之。

说做就做。昭宥和昭宁已经快三岁了,现在开始找启蒙老师实在不算太早。算上广布天下以及考核需要的时间,预计明年开春能开始上课就不错,时间还是很紧的。所以他们很快就拟定了旨意,叫来几个重臣讨论修改一番,然后颁布出去。

皇榜一贴,天下皆惊。

太子需要老师不是个新闻,天子要给太子找老师也不是个新闻。新闻在于,这回不需要有朝中权贵的推荐才行了?不需要塞银子套关系才行了?只要能写出两份策论交给各地负责此事的特使,就可以直达天听,让天子直接评断一个人是否能够胜任这个职位?人人都可以参加,无论男女老幼?

这指向很明显。平民百姓,就算一辈子也没法见到县令以上的官员,也有了生平第一个机会。当然,这有个基础的前提,就是必须识字写字。许多人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为什么越国之前在大力推广书塾。原来有这种好事在后面等着啊?

之前就将孩子送进书塾的人们都暗自窃喜。赶上了第一次,运气不错!而没有这么做的,也赶紧去交几文大钱——若是被选上了,那对于平民来说简直就是一步登天!而且天子既然开了这个先河,说不定其他的官职以后也是考核出来的呢?

不得不说,这种猜想十分合理。选拔太子太师和太子师的两份策论,其中一份当然是关于如何教导太子、使之成为一代明君;另外一份则是推己及人,写写如何教化天下万民。后一个题目比较大,所以特准每人选一个方面,只要主旨符合就行。同理可推,其他职位是不是就是写一份相关的策论,以判优劣?

好像就在一瞬之间,全国十三州都掀起了一股子从未有过的风潮。不说所有读书人都能成为太子师,但是这明显改善了他们的待遇——从别人对待他们的态度,到可以自力更生开个书塾——随同皇榜下来的是关于书塾的补充政策,开书塾的人都可以得到国库的一笔补贴,达到一定规模再给奖金。

因为是第一次,为防止有人钻空子,昭律和虞婵几乎把能信得过的人全都派了出去,做各地的特使。截止日期直到除夕之前,结果两人在这时间之前根本就没有空停下来休息——各种各样写满字的纸从四面八方飞向了雍都,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这连带着几个靠得住的大臣也陪着帝后两人一起挑灯夜战,因为数量超出预计,光靠四只眼睛绝对忙不过来。天天只见南书房里的烛光亮到天亮,然后第二天、第三天……继续。为了此事,书房外头的暖阁里还多设了几张软榻,方便大臣们轮班休息。

“看起来皇后的书塾之计颇有成效。”在轮到乐常休息的时候,他几乎是一头栽到被子里去的。作为一个几近全能的大臣,他也被拉来顶缸了。所以说这话的声音闷闷的,又带着十足的困意。

“得,估计还要再忙一阵子呢。”吴永嘉也一头栽到了另一张床上。他这是来替吴靖的,老人家年纪大了,眼神总是不大好使,但又想来。换做是以前,他大概还会觉得他祖父有多么严格,但是现在他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祖父对他完全就是恨铁不成钢——好在他最近做得不错,终于摆脱了被戒尺抽的命运。

乐常在喉咙里嘀咕了一声,像是“早知道这么累我就肯定不出山了”之类。不过他依旧听出来了吴永嘉的言外之意,只叹道:“希望这次能找到合适的人。因为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这次没找到或者找不够,那以后肯定会更累——我以为事情已经做完了,谁能想到这才刚刚开始啊?”

若不是困得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吴永嘉一定跳起来赞同他。“陛下和王后都是有主意的人,这是好事;但是也不能总让我们被抓壮丁啊!你不是左司马吗?我不是右司马吗?怎么都已经开始要做史官做的事情了?”

这句话乐常没有回答,因为他已经迅速地睡着了。而吴永嘉也知道他们只是口头说说而已,再想到还有山一般的策论在等着他去看,干脆地在床上翻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也睡着了——睡两个时辰,醒了还要接着做呢!

昭律和虞婵正好经过门外走向书房,把他们俩的话听了个大概,不由得相视一笑。乐常料得的确没错,他们找的不仅仅是太子太师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谁中了~

80第七十九章 新朝旧臣

这么一忙活下来,直接就快到年关了。虞婵已经培养出来不少得力的女官,过年的事宜吩咐下去做就行了。在这方面,她倒是比昭律过得轻松点,因为在越魏战争期间,她除了在后方帮忙之外就是去寻觅得力的助手(诸侯的王后手底下也是有编制官员的)。她那时就已经预料到了将来的情况,特意多物色了人选,让人先带着,到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昭律再一次领教了她的算无遗策,连连道她太狡猾,然后就开始不遗余力地挖墙脚。虞婵最终没拗过他,被好说歹说地挖了几个女官去做御史和司寇。如果不是典令和廷理经手的事情比较重口味,不大适宜女子去做,他还想再挖几个。实际上,那时候虞婵想帮他找人也没办法,因为青壮年男子基本都入伍打仗去了,要找也只能在上了年纪的人和女子之中寻觅。

而到岁终的时候,还有另一大事情要做,就是全国上下所有地方官的岁考。所谓岁考,每个官员都必须将自己治下的地方发生的大事、库里进出的粮食等物品整理齐全,上交中央。通俗地来说,这就是所谓的政绩考核,做得好的可以得到嘉奖晋升,做得差的就该担心他头顶的乌纱帽了。这件事比找太子太师还不容易,因为必须核对账目,做久了更叫人头昏眼花。

擅长算数的人显然比能看策论的人更少,岁考的时间又更赶,所以只能将比较能干的人从审阅策论都抽调到那一头去。虞婵自己就是个工科出身,对于数据的敏感程度远高于她对胭脂水粉的辨别程度,理所当然地也去做那头的事情了。两个小家伙也不能闲着,被她提到了清算核对的房间里,坐在特制的桌椅上,学习简单的算数。

同在这个房间里的大臣们原本不觉得有如何,但是半天过后,就亲身体验了他们皇后的厉害之处,一群人的眼珠子和下巴纷纷落了一地。

他们皇后都不用筹算?但是算起账来比他们还快?太子和帝姬也一反他们平时的皮猴模样,脚下都生根了?

虞婵当然没空注意他们的惊诧。她算得快,是因为自己用阿拉伯数字算数。这和计算机当然不能比,但是和一群连算盘都没有的古人比,自然绰绰有余。然后她间隔有空去给两个小家伙布置任务,或是夸奖或是故意挑起胃口,真让他们乖乖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小孩子么,要的就是耐心;皮猴子就打一棍子给个甜枣,总能成功。

不过她现在更注意的地方在别处。这问题就是,是先不着痕迹地把算盘研究出来好,还是直接推广阿拉伯数字好?这事情在之前发现不了,在工作量特别大的时候就表现出了必要性。后者明显要省时方便得多……

虞婵又想了想,觉得这件事虽然急不得,还是要往前提一提。先让几个机灵的大臣学了,之后就能慢慢扩展到其他地方了。孩子现在她教,自然也能一并让他们学一点——这样,在找到太子太师之后,就能跳过她自己、借着手再转到更多的人脑子里了。就这么弯弯绕,她都已经成了大越第一聪明人了,若是再直接一些,恐怕早就因为太过招摇而送了命。

一群人紧赶慢赶,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半用,这才在大年三十前差不多弄完个大概。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今年是他们在雍都里过的第一个新年,也是最忙最累的一个新年。许多大臣从宫里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年夜饭的时间,三两口填饱肚子直接就上床上挺尸去了;第二天,本该串门拜访的大年初一,两边都是官员府邸的街道上也显得行人寥寥——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沐,有什么事情比得上睡觉更重要?给同僚拜年什么的,正月初二去宫里算账的时候顺便一说不就行了?

大臣们还有一整天的休息时间,作为皇帝和皇后的昭律和虞婵就只有半天。因为正月初一一大早,他们每人给昭宥和昭宁赐了点精致的小玩意儿,然后哄着两个孩子去看人放烟花,仔细吩咐宫监宫女不能让他们磕着碰着了,就重新钻回书房去了。

在全国范围内给太子选太子太师掀起了一阵很大的浪潮,最后收到的策论自然不少。至少在虞婵看来,在这种还没普及义务制教育的时代,能达到这个数量已经是很不错的成就了。不过质量就很难说,因为能写出一二三四头头是道的文章的人并不多——能识字写字和能写出通顺的文章根本是两码事,能写出通顺的文章和写出一篇有道理的通顺文章更是两码事。

这在一方面提高了阅卷速度的同时,也让两人下定了要普及书塾的意愿。不过后一点是以后的事情了,他们现在注意的是挑出来的几份策论。不仅字写得好看,而且内容也相当地有见地。

“一个,两个,三个。”虞婵坐在书桌前,手指点过桌面上平摊着的三份策论。由于人手的局限性,他们是挑着相对繁荣的地区和相对整齐的字先看的。因为有钱吃饱的人才会花钱去学习,而一般情况下,学得越久、字就写得越好,能命中有学之士的概率也就相对更高。符合这些条件的策论已经看完了,这三份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昭律在屋子里踱了两步。“不多,”他客观地说,“但是和寡人之前猜测的差不了多少。”若是他们真的只招太子太师,这数量也不够,更何况还不是。他顿了顿,又看了看策论边上封着的口。“现在拆开看是谁吗?”

虞婵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有第一等就有第二等,能者多劳,再找几个人在旁边帮衬着,不就可以了吗?事必躬亲是个好作风,但是作为一个君王,总不能所有事情都自己做。现在有三个,若是过了殿试还是有三个的话,那她就非常满意了。一个主考两个副考,不是正好吗?“现在拆了有什么有意思?”她微笑道,“不如我们来猜猜会是谁?”

昭律立刻瞪了瞪眼睛。开玩笑,全国十三州上下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说猜到就猜到?“婵儿,你在开玩笑吗?”

虞婵从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人虽然多,但是大儒可就那么几个。”她慢悠悠地道,似乎完全不上心。

昭律顿了顿。说起当世最有名的大儒,当然非邹南子莫属。但是他已经死了,还死得全天下皆知。其他几个,也和他交友甚笃。而文人墨客之间,总有一种特殊的惺惺相惜的情感。他们讲究志同道合,好友死旧朝,他们转头就事新朝,说起来总不是那么好听。

“他们大概会来,但是不是现在。”昭律最后道。按照邹南子那样的性子,他的好友大概也跑不了被各种规矩框框着。就算他们再有意,估计也会等着三年之后——三年时间,就算是嫡亲关系也出了孝,怎么算也不算太过分了。

而且正因为这个理由,昭律还不怎么想要这种人——像邹南子一样只会说成篇的大道理,做做太子太师还行,做御史大夫完全就是让君王束手束脚了。他找的是做事的人,不是只会说教的老夫子!

“他们能等,有人已经不能等了。”虞婵继续慢悠悠地提示道。她指的人,就是太曲。

上次,两个孩子满月的时候,虞婵第一次见到据说是邹南子的得意弟子的人。但是在魏国那样发难的情况下,他却一声不吭,表情看起来完全就是若有所思。这就让她有五六分把握,相信这人已经想通了某些关节,说不定能为他们越国所用。

而前一段时间,她又得到消息,说太曲得了邹南子遗命,照顾身后遗孀和好几个十几出头的孙子孙女。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妇,还是他师母,太曲可能让她去做事吗?而半大少年少女也很要命,没有什么谋生技能不说,过几年还得想着准备房子嫁妆。而他自己还有个六岁大小的儿子,更不可能指望去做事了。

这样一来,原来那五六分把握就变成了全满。虞婵毫不犹豫地相信,太曲绝对需要一个工作,而没有什么工作比年俸三百石的太子师或者年俸五百石的太子太师更符合他的要求了。

这方面的事情一向都是虞婵在留意,昭律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来这个人。“能得到邹南子的首肯,估计应该差不到哪里去,那就只能希望他想得明白一点了。”他可不想招一个死忠旧朝的大臣进来膈应自己!然后他又想到一点,“就算有一个是他,那其他两个呢?”他的目光落在中间那份策论上,突然觉得那字体有点眼熟。

“寡人肯定在哪里看过……”昭律在脑海里拼命寻找,最后他终于想了起来:“奚白!之前劝谏寡人要励精图治、后来又在江东郡碰到的那个郡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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