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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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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在别人耳里听起来中规中矩,最多不过有些恨铁不成钢,但是昭出微微睁大了眼睛。是他的错觉么?朝中王党最爱说的是希望平王迷途知返,樊姬这一开口,却抓着武王遗志了。别的倒也罢了,就是因为昭律的志向的确在此,他才不得不惊讶。巧合还是必然?“夫人言重了,这可是臣子的本分。”他恭恭敬敬地答,但是心里已经决定要去问一下昭律。

虞婵点了点头,露出一副带着点欣慰的神色来。昭出看起来是聪明人,那她也不用说得太明白,点上一句就够了。“如此甚佳。我们费心一些,王上想必也不会叫我们失望。”

昭出点头称是。虞婵本来就被默认是他们王党这一边儿的,如今只是特别明确了而已,他对这“我们”接受良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两人接着就朝中形势谈了几句,又转移话题到天气时日、身体状况,虞婵就提出告辞。逗留太久影响不好,而且这种事情也不能一步登天。

昭出送走了她,觉得这件事也该去和老友吴靖商量下。不过在先进宫和先去司马府这两个选择上,有人替他先做出了决定。早就守在外头的吴永嘉见得樊姬的马车远去,立时就在宗伯府门口大摇大摆地晃悠。昭出正想进门,却一眼扫到他,转头就对家丁吩咐道:“备马,进宫!”

13第十二章 虫鸟画谜

虞婵好不容易出一趟门,就这么回去也太可惜。但是她身份贵重,想也知道,卫队是绝不可能让她去体验民情的。于是她只能继续坐着轿子逛街,自己看上点什么有趣的东西,便叫宫女去买了,顺道吩咐若是还有什么新鲜玩意儿,也一并买了下来。有意思是一回事,长见识又是另一回事了。

只不过她这好心情在回宫以后就立时不见。不为别的,就因为锲而不舍的秦文蕙。她一早起来没赶上虞婵,干脆就在岚仪殿里坐等了。宫女自然没法赶走她,所以虞婵回来的时候,秦文蕙已经不知道在喝第几杯茶了。

见得虞婵进来,原本坐着的秦文蕙立即站了起来,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姐姐。她进得王宫,后位是第一要务,但这也不是仅仅干掉明面上的嫔妃就行的事情。譬如说她自己,她就很清楚,同级别的孙姬尹姬之所以条条都附和她,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她背后是秦氏家族。虞婵胜于她、不能比且永远比不过的是天子血缘,背后的樊国又山高皇帝远,所以她去见昭出,怎么看都是一种宣战信号。当然了,他们本来看起来就是一派的,但这次不同的是,虞婵是自己要求出宫见昭出的。

为的是什么?又谈成了甚么?秦文蕙很是关心。但这种问题显然不是能摆到明面上来说的,说不得要多少拐弯抹角、多少暗中试探。故而她只笑道:“姐姐出门游玩甚是开心,可叫妹妹一阵好等。”这种嗔怪的动作叫她做起来,便是十分娇俏,一点也不讨人嫌。

虞婵不用看她,光从对方的立场,就能猜出她所为何意。“哎呀,我的好妹妹,你这可是冤枉我了。”

秦文蕙一听有戏,眉一挑,只做好奇道:“难道姐姐这出门竟受了气不成?”

瞧瞧这套话的功力,怕是不说一点就不能打发了。虞婵在心里转了一遍,便露出个略微苦恼的笑容道:“这还不是王上呢。最近叔祖逼得他急了一些,他甚是不平,托我去给他说几句好话。要我来说,叔祖的心也是好的,但就是太急了些,王上毕竟还年轻呢。”她这话轻描淡写,端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顺道也把自己的态度给摘干净了。

秦文蕙听着还比较信服。王党中意樊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平王会想到让樊姬去求情,至少人选是挑对了,但是这结果嘛……“说的也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点头赞同道,“那叔祖如何说?”这才是关键。

虞婵要怎么说?说真话,她和昭出达成一致意见、要赶紧让昭律振作起来么?说假话,昭出十分赞同她的意见,以后会缓着来么?前头不能说,后头容易被戳破。故而她只蹙着眉,轻轻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说。

见到她这种反应,秦文蕙就是再想知道也问不下去了。照她的看法,定然是虞婵已经很努力,但是昭出听不听她的意见就是另一码事情了。或者还是因为昭律的不务正业,拖得过这一时,也不知道能不能拖得过这一世。不过虞婵也就再担心这么些时日了,因为往后她定然能取代虞婵的地位。这么想着的秦文蕙露出来一个温婉之极的笑容,软声劝了虞婵几句,这才起身告辞。

虞婵等她自己走已经很久了。昨夜里她看了那一叠奏折,又照着地理志找了半天,这才落笔画下对策。这花去了她夜里一大半的工夫,早晨起来,眼圈都是青的,不得不用点妆盖住了。简单地来说就是,她希望秦文蕙早点回去,不是因为她周转不过来,而是因为她困了。希望昭律的司徒给力些,这次能让她睡个安稳觉。

这头虞婵光明正大地补觉去了,那头朝明殿书房里,昭律和昭出正对着一张水墨画大眼瞪小眼。那笔触半写意半工笔,背景是如墨田野,有一只叉尾小鸟正给一窝嗷嗷待哺的幼鸟喂食。画的角落里有半角池塘,蛙影若隐若现。

“……这又是夫人不小心落下的么?”昭出十分意外。因为就在刚才,他带着那一叠奏折进门,昭律几乎是立刻抢过去,一本一本地抖,最终就露出来一张这个。“嗯……夫人果然是书画双绝。”

书画双绝什么的,昭律自然知道。不仅如此,他还能将这幅画从布局到立意,统统分析一遍,以证明这个结论。只是他现在想看的不是虫鸟画,而是策论,一篇能解决当前问题的策论。上次是个虫字,他还以为这次还会是提醒……难道是他自己想太多了?上次只是偶然的意外撞到而已?因为这幅画里,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他都没看出任何玄机。

昭出见他只管对着那幅画发愣,不由得十分奇怪。“王上,您紧急叫我入宫,为的便是看这一副画儿?”

“当然不是。”昭律虽然依旧不死心,但也终于分了点心思在谈话上。“夫人今日说了什么?”

昭出就等着他问这么一句。他一五一十地将今天简短的谈话说了,又问:“王上,您是和夫人说过了么?”不然为什么樊姬突然特意出宫来见他,让他扶持平王直至实现先王遗志?

“寡人什么也没说。”昭律一口否认道。他也有点儿惊讶,不知道是他自己哪里被看穿了,还是因为虞婵瞎猫撞上死耗子碰上的。他现今还没布置完毕,故而虽然信任虞婵,却是一口也没提,以免半途出什么岔子。只是无论是什么原因,虞婵都是一心向着他这边的,这点毋庸置疑。

所以这虫鸟画大概也许一定有点什么,只是他没有看出来而已?昭律猛地一机灵,立即吩咐道:“叔祖,请您出宫去的时候将这幅画一起带给苏司徒罢。他既负责农工,说不定识得这上面的鸟儿。”

“……是。”昭出实在看不出这画里真的有玄机。照他看来,这就是一幅画,唯一的特殊之处大概是被樊姬夹在了奏折里。但是看到昭律严肃的脸色,他也就应了。

14第十三章 装聋卖傻

如此,又过去一日。朝堂之上,两派依旧吵得沸沸扬扬,谁也不能说服谁。王党觉得,是可以为了将来的丰产先过一阵子勒紧裤腰带的日子,先苦后甜也是值当的。秦党呢,倒也不能说他们指望着干旱无法解决,但修水坝是个耗资甚巨的活儿,卖了这么大个人情给墨季同,也不见得能拉拢他过来,干脆就拖着算了。

这些昭律都知道,只不过都是昭出转述的。作为一个合格的昏君,上朝这种事肯定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天天兢兢业业是不符合标准的。不过舞姬就不同了,便是一天换个三四波,也不甚引人注意,况且这才是苏据近日里送的第二波而已。

外头歌舞升平,乐声靡靡,内里气氛严肃,无人欣赏。

“当真如此说?”昭律坐在书案后头,一只手缓慢地敲击着桌面。若是墨季同在,一定觉得适应不良,不过这是昭律标准思考时的动作。

“是的,王上。微臣原先也不知,只得去郊外找几个老农。其中一个认了出来,夫人画的是燕鸻和泽蛙,均是我们这里常见的,以昆虫为食。而此时正是燕鸻抚育幼鸟的时节,胃口相当之大。泽蛙更是如此,一年之中,便是要孵化好几次的。”

苏据赶忙答道,暗自心惊。他刚拿到虫鸟画之时,也是一头雾水。不过他毕竟是负责农工这块儿的,眼尖地注意到画里燕鸻嘴里叼着的半只虫子正是蝗虫,这才赶紧找人去问,结果大出所料。由于工程时间问题,他们不能赶在收成前大面积缓解干旱,但是引流点养鸟养蛙的水还是有的。而它们长了起来,不就吃掉那些虫子了么?这绝对是个立竿见影的主意,比他们想的方法都省工时人力。

昭律脸上并不见狂喜,而只是手指继续慢慢敲击着桌面。“这便是有办法了?”

苏据恭恭敬敬地道:“确实如此。蝗虫在长成之前唤做跳蝻,正是泽蛙喜食的,而燕鸻捕食极多成虫。若是双管齐下,相信不要多久就能将蝗灾解除,最大程度保全南部三郡今年的收成。便按地慢慢养过去,它们自然会朝着食物多的地方繁衍生息。”

“如此,便赶紧吩咐下去做罢。”昭律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案上摊开的宣纸上。现今风气,便就是工笔花鸟,画的大多也是牡丹黄鹂之类,故而他一早便觉得这画有哪里不同。但即便如此,他也没认出画上的燕鸻和泽蛙,更别提认出它们正捕食的虫子了。虞婵贵为樊国长公主,应该从未下过地,又是如何知道这些农田经验的?连成虫和幼虫都分得出?

苏据小心地看着昭律,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急切。“微臣斗胆一问,这画是何人所作?若是能请得此人,想必能解决更多事务。”虽然画里没有直接指明,但是显然,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是画不出如此写实的作品的。

“苏爱卿的意思是,当招揽此人于麾下?”昭律脸上神色莫测。苏据那点小心思他还不知道?表面是什么都不管的,但是头脑相当清醒,眼神相当毒辣,不然也不能自己跑来找他。只是这人嘛……

“这是当然。指出问题一针见血,做出来便是事半功倍。”苏据毫不犹豫地道。他瞧得昭律并无多少欣喜之色,不由得试探性地问道:“……这位奇人,难道竟是秦令尹那头的人不成?”不然他们王上为何反而忧虑?

“这倒也不是。”昭律道。他现下自己都没弄清是意外还是必然,加之怀疑之心愈起,便什么也不想说,省得到时候出问题。难道他的宠姬一病之后,就在原本言官的基础上增加了谋士的新技能么?真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苏据听了这话,心知他这王上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想让他见识那位奇人异士的了,便默默按捺下了激动的心,随之告了退。他相信其中利弊平王自然分得清,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他便会有个空降的新同僚了。

那头苏据带着属下忙了起来,这头平王又一次晃去了岚仪殿。他有事没事总往那儿去,宫中诸人见怪不怪,但他这次心里想的就和以前不同了。以前大部分还是考虑演戏给秦文蕙看,这次想的更多的是要如何从虞婵嘴里掏出话来。自然不能提是他一定要昭出苏据等人找出画中玄机的,不然他自己就暴露了。那就只能拐弯抹角,说是苏据意外地从那幅画里发现了关键所在?似乎也没大关系,因为他就是让苏据这么对外宣称的。

只是这次却没能成功。倒不是虞婵不合作,而是因为秦文蕙三天两头来找虞婵。上次虞婵出了宫,她见到虞婵买了许多小玩意儿,便不遗余力地找些东西来献宝。这真是个不错的借口,明面上讨好的是虞婵,暗地里却是在岚仪殿里守株待兔。

这不,昭律终于被她守到了一次。他去的时候,发现秦文蕙带了些麦芽糖做的糖棍儿,上头是各种各样的生动造型。

“王上来得可真巧。”秦文蕙一见到昭律,立时两眼发亮,行礼过后便迫不及待地说。“虞姐姐饮食清淡,故而嫔妾每日里都带来些东西让虞姐姐开胃呢。”

昭律虽然满心不耐烦,但也露出来一副感兴趣的模样道:“这些糖画儿看起来真是活灵活现。日子这么热了,居然都没有化么?”

“谁说不是呢。”秦文蕙听得昭律称赞,脸上笑容顿时变成了一朵花儿。“嫔妾令他们一路用冰镇着送进宫里来的,现下吃可脆甜着呢。王上要不要也来一根?”

昭律扫了一眼,见到糖画里头大多是动物造型,不乏华贵之形。他又看了眼虞婵,道:“寡人怎么好和爱姬们抢这个?婵儿,你便先挑一个罢。”

秦文蕙早就等着昭律来,便备了了一对儿的龙凤,虽不敢做得太明显,但有心人看看,还是能看出来的。此时听得昭律让虞婵先挑,那脸上的笑差点就僵住了。可别让她白费心思为他人做嫁衣,那可真是呕血的一件事。

虞婵一直在悄悄注意着昭律的神情。这是她在那幅虫鸟画后第一次见到昭律,从面子上看,似乎也没什么区别。苏据刚刚奉命去办事,可她也不知道,心里没什么底儿。不过秦文蕙的心思她当然看出来了,挑糖画的手指故意在那凤凰上飘了一下,才转而拿起另一头的叉尾鸟儿。“这鸟儿神态甚是可爱,便这只了罢,秦妹妹费心了。”

秦文蕙本提了一颗心,尤其是在虞婵似乎要拿走那凤凰的时候,此时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她正想暗示昭律去挑那条龙,转眼却看到他目光正紧紧盯着虞婵手里的鸟儿。那就是普通的一只燕子,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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