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绍陵给梓君侯续茶,笑道:“外祖父也明白父皇更喜欢褚绍阮一些,所以他不会这么轻易的立我为太子的。”
梓君侯摇摇头:“如此嫡庶不分,真是,真是……”
褚绍陵轻笑:“外公不必担忧,虽然皇帝不会答应,但该做的还是要做的,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明日就会有不少奏请皇帝早日立储、稳定人心的折子递上去的。”
梓君侯明白过来褚绍陵的意思,点头笑道:“正是……皇上若是将这些折子留而不发,只会惹得朝野议论,到时候皇上就算不立王爷也会越发被动的。”
褚绍陵点头:“要的就是这样。”
比起梓君侯来太后心里更急了些,皇帝病着她本不愿意多说这些话惹得皇帝不快,但一沓沓的折子送上来皇帝一封也不批,这次褚绍陌闯宫褚绍陵立下了大功,皇帝也没有夸赞褚绍陵一句话,更没有任何嘉奖,就像是从来就没有这回事一般,太后心里越发不快,给皇帝喂完汤药后慢慢道:“如今请皇帝立储的言论不少,不知皇帝心里是怎么想的……或是不急,或是已经有属意的皇子了,都给朝臣一个话,整日让那些大臣乱糟糟的算是怎么回事?”
皇帝刚喝了药精神好些,一听这个心里又烦躁起来,静了片刻淡淡道:“母后……后宫不得参政,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太后脑中嗡了一声,手中的汝窑小碗没拿稳一下子跌到了地上,孙嬷嬷连忙上前收拾了,笑道:“太后这两日为了照顾皇上忙的都有些慌了,拿不住东西了呢……奴婢让人再去熬一碗。”
“不必了。”太后心中疲惫万分,轻轻扶着额头冷冷道,“皇帝怕是不想吃了……皇帝说的对,后宫不得参政,当日先帝走了,几位王爷对皇位虎视眈眈的时候他们也对哀家说过一样的话!让哀家少生事,当日哀家若是听了这句话,怕是今日皇帝又有另一番好情景吧。”
皇帝将话说出来有些后悔了,连忙转口道:“母亲不要生气,朕随口一说……”
“现在皇帝过得不顺意时怕是也会怪哀家吧,当日费那么大的力气做什么?倒落得一个干政的名声。”太后扶着孙嬷嬷站了起来,道,“皇帝教训的是,哀家愧对祖宗,日后定然不会再提这些事。”
太后说着就往外走,皇帝连忙起身拦着,笑道:“母亲莫生气,都是儿子的不是……”
“哪有?皇帝怎么会有不是呢?”太后也笑了,拍了拍皇帝的手,“皇帝说的极是,哀家也悟过来了,哀家不该干政,哀家真正该管的是后宫啊……”
太后转头边往外走边朗声吩咐孙嬷嬷:“将丽嫔那毒妇押到慈安殿的小佛堂去!这两日忙着照顾皇帝哀家还没顾上审她,胆敢谋害皇嗣,害的甄嫔难产……呵呵,哀家倒要好好发作发作。”
皇帝闻言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太后一行人已经出了承乾宫,浩浩荡荡的往慈安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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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盛怒而去,一路上孙嬷嬷跟在凤辇旁不住的劝:“皇上有口无心,不过是这几日被朝臣们的折子惹烦了,没留神将气撒到太后身上来了,太后与皇上母子连心,有什么不知道的呢,太后……”
“不必多说了。”太后只觉得自己头上一突一突的疼,“哀家只当白疼他了……从来就没有让哀家顺心的时候,如今更是开始当众忤逆了……哀家从来就没指望过他!”
孙嬷嬷见太后神色不好不敢再深劝,摇了摇头,道:“气大伤身,太后别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太后可要传御医?”
“不用了,现在传御医没准以为是哀家在故意做样子呢!”太后心里堵的难受,眼眶不自觉的红了,太后深吸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强撑着压下眼中的泪意,“没多大事,回去吃几丸开胸顺气丸就好了。”
孙嬷嬷知道太后最是要强,无法只得点点头:“是。”
回到慈安殿后太后先吃了几丸药,倚在榻上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孙嬷嬷轻声道:“太后……丽嫔已经被带到小佛堂了。”
太后刚动了大气,这会儿已经没什么精神了,疲惫道:“哀家现在没精神理会她,先让她跪一夜再说吧……”
孙嬷嬷点头往外走,太后又道:“告诉看着她的人!撤了蒲团,不许供应茶水点心,她说什么也不许理会,哼……哀家掌了一辈子的后宫,如今也要试试后后宫里这些阴私手段了,论起这些来,哀家比谁不会折腾人呢,且让她熬着吧。”
孙嬷嬷躬身去吩咐了。
丽嫔在被带到小佛堂后就一直惴惴不安着,她原本以为会是皇帝来问她,那她放下身段好好哄一番差不多就罢了,甄嫔如今母子平安,自己应该也受不了多大的罪责。
丽嫔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是太后将她叫来,等了快半日后才见着太后身边的孙嬷嬷,平日里丽嫔对太后跟前的人向来视而不见,如今却不敢如此了,赶着走近笑着问:“嬷嬷……太后呢?”
孙嬷嬷没理会丽嫔,垂眸吩咐:“传太后娘娘懿旨,丽嫔品行不端,不修妇德,责令诵经万遍为皇室祈福。”
孙嬷嬷身后的老嬷嬷们上前将佛像前的四个攒花卍字福寿蒲团收了起来,又将小佛堂中里间的贵妃椅、雕花小漆桌还有一应软枕都搬了出去,丽嫔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呐呐道:“这是做什么?”
“回娘娘,这诵经祈福啊,最要紧的就是心诚了。”孙嬷嬷拢着袖子,声调没有一丝起伏,“奴婢曾听太后说,菩提剥皮为纸,析骨为笔,刺血为墨……太后自然不是要娘娘这样,只是住的太安逸了,难免心思浮杂,不能好好的祈福了,奴婢将这些没用的东西搬出去,免得碍了娘娘。”
孙嬷嬷说完就要往外走,丽嫔连忙拦着,赔笑道:“嬷嬷,我知道太后娘娘必然是怪着我了,还劳烦嬷嬷替我说几句好话……”
丽嫔褪下手腕上的一只白玉镯子塞到孙嬷嬷手中,低声道:“嬷嬷若是能帮我给皇上……”
“娘娘自己留着吧。”孙嬷嬷抽开手,冷冷道,“奴婢老了,用不起这样的东西,都下去吧,让娘娘安心诵经。”
丽嫔心里又恨又怕,急急道:“嬷嬷,嬷嬷,孙嬷嬷……”
孙嬷嬷没再理会丽嫔,带着众人出了小佛堂,又吩咐了这边的宫人四下看管好了,切不可让丽嫔往外传递消息,里面丽嫔哪里肯好好诵经,一开始还装着样子跪在佛前念会儿,殿中金砖又凉又硬,不多时丽嫔就受不住了,起身叫外面的宫人,伺候的人都得了孙嬷嬷的吩咐,哪个敢应?丽嫔一人也指使不动,直叫了小半个时辰才消停了,却也不再念经了。
小佛堂中被孙嬷嬷搬的干干净净,丽嫔有心歇会儿却坐没处坐躺没处躺,哪里都是空的,一张毯子都没有,入了夜后也没人送吃食进来,丽嫔腹中空空,问了几次外面守着的嬷嬷都冷冷回道:“太后娘娘身子不舒服没传膳,里边的膳食还没收拾出来,哪里有功夫照应到这里?娘娘是来诵经的,总是问膳食算什么?!”
丽嫔锦衣玉食多年哪里受过饥寒交迫的苦处,越是难受越是会想起以前自己的好日子,再看看如今的境遇心中越发受不住,呜呜咽咽的在小佛堂里屋里直直哭了一夜。
……
“再把剩下的这两个烤鹿肉卷儿吃了,你如今的饭量是怎么了?以前每顿饭剩多少你都能吃下,现在怎么每顿都剩这些?”褚绍陵看着一桌子的饭不满道,“这不都是你爱吃的?”
里间阁子里侍立着不少伺候的丫鬟,卫戟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辩驳道:“出宫后,每日的膳食份例足添了一倍,臣……实在吃不下了。”
褚绍陵为人挑剔,从以前在碧涛苑中膳食就最是精致的,卫戟那时每日跟着褚绍陵一起用膳惜福的很,能吃的尽量都吃了,实在吃不下的还会问褚绍陵能不能留下等着他下半晌吃,褚绍陵最喜卫戟这样,一应吃食从来没有禁着他的,搬到王府来后褚绍陵又添了几个好厨子,卫戟的饭量倒大不如从前了。
“那你吃的也没以前多了,两个蟹黄包,四个蒸虾饺,三个烤鹿肉卷儿,两个栗子面饽饽,一碗粳米粥……这才多少?!”褚绍陵在卫戟腰上摸了一把,斥道,“身上一点肉也没有,还不知道多用一些。”
卫戟越发难为情,一屋子人看着,褚绍陵说话却没有丝毫避讳。
王慕寒适时插嘴笑道:“那时卫大人正是窜个子的时候,民间有句话,‘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自然吃的多些,如今卫大人身量已成,也就吃不下那些了。”
卫戟感激的朝王慕寒点了点头,王慕寒接着道:“章御医来请脉时不是说了么,卫大人身子好着呢,殿下放心就是。”
褚绍陵笑了:“你倒是总向着他说话,那也不行,到底还是再胖些才好,万一有个病痛的也扛得住,命人以后多做些荤点心摆着,引他多用些。”
王慕寒连忙答应着:“是。”
卫戟心里一暖,低下头又拿了个豌豆黄吃了。
两人用完早膳后一同进宫,褚绍陵装了几日的病,如今也差不多该进宫去给皇帝侍疾了,进宫后褚绍陵去承乾宫请安,皇帝神色不甚好,问安后两厢无话,自从汤泉行宫回来父子俩还是头一次独处,气氛尴尬的很,皇帝有些不自在,半晌道:“闯宫那日……多亏了你得力了。”
褚绍陵垂首淡淡道:“不敢,都是儿臣分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