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武之人最是忌讳过招时动心!
从檐角上跌下的那一刻,力气早已发泄殆尽,双手不再挣扎,脸上也没有一丝惊恐,像落入深渊,让她连挣扎都不想了。
受重力压断裂开的树枝划过衣裳,刮下了她裙摆上的一小块布条,随着衣裳被划破,雪白之下也见了一抹鲜红。
对于飞来拦腰将她横抱起的举动,她一点也不惊讶,撇过绝望的眼神看着汴河的水面回道:你是故意的。
晏璟并没有否认,好像有点,过头了。只是那轻轻带起的掌风,她便禁不住,不知是身躯的薄弱,还是因分神的缘故。
顺着风,点着江水踏浪直至汴河中间的两艘船边,轻轻落定在一艘较为大的客船上,船上只有一个眯笑着老眼的艄公。
她将一锭金子扔给老艄公,这船...
哎呀,老头儿我明白,真人放心,这船房严实,外边的人呀瞧不见里头!说罢拿着金子便跳上了另外一艘船。
老伯,我们不是
另一艘船上刚与老艄公答话的船主人连连推着手,去去去,你张老头一连几批贵客,还到我船上作甚?
别介呀!艄公另掏出碎银,你就是这般小气,怎么滴,捎我一程?
见着银子,眼珠打转这才使他改了主意,推动着长杆驶离。
晏璟一番无奈下将她抱进了船房,白皙处的鲜红染黑了她的青衫,一年不见,顾姑娘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
可比起你,还是差了些。明显,晏璟的武功比一年前又要厉害了不少,惊叹的是她的天赋,惭愧的是自己技不如人。
晏璟轻勾着嘴角,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药瓶后将外袍脱下,顺势披到了她身上,幸而之前的药我还留有一些。
她对先前的搭救不以为然,却对这个细微的小举动有些惊讶,我听闻你们道家子弟所穿的衣服比官服还要讲究,未著之前,函箱盛之,安高净处。既著之后,坐起常须护净。暂解之时,勿与俗衣同处。与同学同契之人,亦不许交换。更不得乞借俗人非法服用,直至破敝,皆须护净焚弃。
晏璟低着头没有回答她,汴河之上微风轻拂,船随着流水缓慢向下,青瓷瓶中倒出的是粉末,也没有问身前的人是否同意让她为其拭药,你并非风尘女子,何故要为人留在那种地方?
腿上是削肉的外伤,她知道即便药再好,涂抹上去的片刻也会剧痛无比。幼时所受的伤不少,对于何种伤会有几分疼她都清楚的很,奇怪的是,拭药之人手中涂抹的动作未停,她却感受不到疼痛。
顾氏看着她替自己拭药,温柔细致,旋即转头看向窗外颤笑一声,没有为谁而留。
那你...
我从寸草不生之地几经死亡被接到了东京,看到东京城这些权贵们令人作呕的背后,顾氏剑舞再怎么惊艳,于他们眼里,不过也只是玩物,优伶与娼妓不是地位低下么,我喜欢让那些自以为高贵之人在身份低微之人跟前卑躬屈膝。
晏璟收回手,手中运起的内力也慢慢散去,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看她,妩媚的眉梢下,藏有傲骨,你顾氏这朵花,原来也是带着刺的。
顾氏回望着她不说话。
晏璟又道:柔情似水的女子凶狠起来,如狼似虎!看着她不安定的眸子,明明是极好看的花,折了岂不可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武功太好也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我是出家人,有几位师尊在上,歹人不敢做什么,所以刚刚我算是用了全力,还是趁你不备。
顾氏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如她,好奇道:你方才用的是什么招式,手中没有剑又似有剑,亦柔亦刚?
我派弟子以剑居多,但如今天下太平,不往江湖,持剑似有不妥,拂尘虽为法器,亦也作剑。
长春观的人除了你,我都未交过手,但你师父原先是华山扶摇子的弟子,华山弟子的剑法我是见过的,与此法截然不同...
《三皇经》云:人天中有三十六洞天,兹当第七洞天。
猿公剑法!顾氏骤然一惊。
师弟南游行医,济世安民,我便去了蜀地的峨眉山一年,我的武功算不得上乘,只是于轻功上有些造诣。
真人的上乘,是指扶摇子那种近仙么!
晏璟闭目,打坐调息,缓缓道:打也打了,故事我也听了,该说了吧?
顾氏侧抬头看着这个紧咬着不松的人,转动着眸子,时隔一年,真人难道忘了去年曾在那飞阁上与我打斗,赠我信物,又替四郎把脉吗?
惊鸿一瞥,姑娘天人之姿,贫道怎敢忘。
顾氏还以为她理解了,欣喜的欲要进一步解释,那...
举手之劳绝不会让一个城府如潭深之人涉险入虎穴,朝堂的局势,丁家,沈家,曹家。晏璟从容笑道:莫要看贫道只是个出家人,便就以为真的与世隔绝不问世事了。
这话我可没有说过,长春观能立世这么久,受两朝天子看重,真人年纪轻轻就负此盛名,必然不会简单,若真人愿意,或许日后会多出一个女将军,女丞相,也说不定呢!
女丞相,女将军,不过是顾氏的调侃之言,但左右君王左右天下或许是真的。
功名利禄,就真的这么好吗?
顾氏被这话问的失了神,颤笑道:是啊,功名利禄有什么好的。
眼前人突然变得憔悴,刚刚略带轻浮的眼神也瞬间失了色泽,为之动容的人伸出手,停悬在半空时被她心中的理智制止,不到片刻又被收回,你不想说就算了,不难为你。
救,没有什么原因,不过都是一个甘愿而已!
她松了口不在追问,顾氏反倒愿意说了。
甘愿?
她甘愿,我便也甘愿!
元庆观的志冲真人,真人应该认识吧。
晏璟点头,她是我师叔的弟子,也是大宋的三公主...恍然大悟,丁绍德是为了三公主吗? 师弟与惠宁公主大婚她并不奇怪,可是没有想到丁绍德也会成为驸马,晏璟注视着顾氏的眉头紧锁,果真,她心中另有所属!
面对顾氏的不再言语,对于丁绍德,她很是明白,同时也很无奈,我该...怎么劝你呢。
他入仕成为皇婿,卷入了朝堂的纷争,这可比宅内要凶险的多,对于重情的人来说立身不易,我不担心她,反倒是你....晏璟看着顾氏,在此之前,她的视线就未离开过,希望日后,我和你不会成为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