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乐楼。丁绍德不带遮掩的回答着, 转而对出来几个内侍女官道:你们送公主回府吧,城中比不得大内,贼人猖狂,凡事都要警惕着,府上的防卫不可松懈。
是。
吩咐完,丁绍德才放心的走了。
...赵静姝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干瞪眼睛看着丁绍德转身离去。
方才路遇丁安,她本可以换乘直接去的,但还是叫丁安先走了,为的,只是送赵静姝到家。
从入夜一直到深夜,出去的人一直未回。
汴河的清风吹向驸马府,在那紧闭门窗的澡房前停下。
温度适宜的水面上飘着些许翰林医官院晒制的花瓣。
姑娘,方才我听见院子里的女使在议论,今日是丰乐楼的顾氏三娘生辰,好多世家子弟都去了,就连楚王府都派了人,姑爷该不会是...
与我有什么关系。
赵静姝的云淡风轻让千凝顿住了覆水的双手,可...您与姑爷才大婚两日呀,姑爷是您的夫君。
与前朝不同,本朝女子不论皇家还是庶民,女子都坚守着妇道出嫁从夫,即便是公主下嫁驸马,千凝是心疼自家主子与驸马这有名无实的婚姻。
当初在国子监的时候,姑爷对您挺好的呀...我还以为姑爷喜欢您呢。千凝大着胆子埋怨。姑娘您就这般纵容他吗?
本就是我亏欠着她的,原只束缚的是我一人,如今也将她捆绑进来了。冷笑一声,逢场作戏罢...
千凝知晓自己的主子,幽幽的低垂着眼眸,姑娘...支吾道:其实,千凝入宫这么多年看过不少公主下嫁,大多公主下嫁之前,连那驸马长什么样子都是不知道的。
世家子,皇家女,不都是用来联姻的么!赵静姝捧起一滩水打在脸上,没有感情,奉旨成婚,因利益牵扯在一起成婚的,太多了。
但也不乏婚后和睦,相互生情的。千凝补道。
赵静姝侧头微颤了一下眸子。
小底知道的就有先帝的四姑娘,鲁国长公主与驸马都尉柴宗庆。
咸平五年,太宗第四女鲁国长公主下嫁左卫将军柴宗庆,赐第普宁坊。赵静姝抬头,皇家内事在她回宫之后杜氏与嬷嬷都曾一一与她讲述过,我听说这个四姑姑生性善妒,致使婚后多年柴宗庆一直无嗣。
民间是这样传闻的,但据小底所知,因长公主与驸马感情深厚,驸马爱公主,非子嗣能撼动。千凝说着自己的理解,男人三妻四妾本常,况且一直无后是会被人斥责的,皇家虽要颜面,却也是最讲理之地,能做到柴驸马那般的,若不是真情,那又是什么。
赵静姝倚靠在朱漆的木桶边上,闪烁着目光,真情...
驸马府的朱门在一阵马蹄声响起后关上,府上的阿郎回来了,安静的院子也嘈杂了起来。
驸马回来了。
阿郎回来了!
公主可睡了?丁绍德脱下外袍扔给了下人。
还没,公主在澡房,想是快要睡了。女使拿着她的衣服恭敬回道。
千凝听见动静开窗伸长脖子瞧了瞧,关上窗后走回赵静姝身侧,姑娘,是姑爷回来了。
几时了?
千凝侧头看着一旁的水漏,亥时快子时了。
我们几时回来的?
戌时中。
快有两个时辰了...赵静姝抬起眼眸,喊她过来。
是。
千凝刚打开门,迎面就撞上了门口的姑爷,福身道;驸马。
公主呢?
在沐浴,正要唤您呢。
吱
门关上后,丁绍德入内,她住进驸马府也有些时日了,对这浴房的布局陈设很是清楚,重重帷幕之下是不怕有人冒失突然闯进的。
穿过房梁下的帐子,屏风后面频频传来水声,墙壁四周与案桌上灯烛明亮,使得人影倒影在了屏风上。
丁绍德半握着拳,愣了好一会儿,听着的脚步声突然停止,赵静姝侧过头,看着屏风后面那个若隐若现的人影,怎的,顾氏未把你留下?是丰乐楼的酒不好喝,还是顾氏不够...
殿下!声音略大,随后压低,臣是来请罪的,于情于理,我与殿下大婚已成夫妻,不该再去惹...
你不用和我解释这些,我说过不会干涉你任何。赵静姝说的很冷漠。
握在腹前手微微动弹,好,等入内内省掌记录的寺人走后,我会搬到书房去住。
你听到这话的人从浴桶中起身,暗红的花瓣从水面沾上她光滑细腻的肌肤上,宛如一副如雪地里的红梅图。
白皙的赤足踏在刷漆的木板上,脚踝至足极具骨感,所踏之处除留下脚印的湿痕还有几滴从发梢流下的水珠。
山水绘卷的屏风旁,飘下了几片湿红的花瓣。
几日后
朱色的公服齐整的叠放在榻上。
才五更天不到,你不必同我这般早起的。李少怀侧头看着闭紧的窗户,才五更就已经露了白。
今日是你第一次上朝。赵宛如从镜台前坐起走到她身前,朝堂我从未去过,不能帮到你什么。
元贞不必担忧我,再凶狠的人,那也是人,纵比野兽疯狂,也总会有降伏的法子。
朝堂之上尔虞我诈,人心各异不得不防。
李少怀点头笑脸道:谨遵娘子教诲。
朝政上的事情,赵宛如自知是不如她的,上一世的李少怀从状元及第一直到成为翰林院的学士,其中所用时间不过短短几年,亦有拜相的趋势,只是后来的遭遇,实在太让人一言难尽。
因她而起,因她而灭,重来,一切未可知。
绯色的公服穿在身上显得身长,也将人衬的精神了不少,李少怀抻开双手,任她替自己理着圆领内的白色对襟。
侧头看着铜镜前的人神采奕奕,颜色很是入目,绯色...公服的颜色比官服要浅一些,浅一些便显得亮一些,印在铜镜里格外打眼。
恐怕你还要穿上一阵子。由青变绿色不难,由绿变为红或许时间久了做些功绩出来也能得到升迁,但由红变成紫就不一样了。
宗室外男着紫衣并不难,但想要着紫衣掌权,其可能,微乎及微。
张怀的手顺势搂住身前的人,对视道:我不在意它是什么颜色,凭它娶到了你,我便已经知足了。
往后的路,会越发的艰难,阿怀...
不管如何艰难,李少怀都会坚定不移的与元贞站在一起。
文德殿前是朝堂,百官手持笏板从端礼门进去,文左武右站列在大殿的两边。
皇帝坐在明台中间的龙椅上,明台四角分别挺立着一个内侍,周怀政站在其侧,明台下离皇帝与百官中间的位置站着枢密都承旨。
滨州知州吕简夷上疏,请免农具税。左侧负责各地州官奏章的官员出列呈上州县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