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泽瞥他一眼,皱了皱眉头。这是他自家的生意自家的广告,他自然要求精益求精,包装的效果怎么时尚怎么来。没吃过猪肉他也见过猪跑,后世那种妆容能普及自然有它的道理,时代是在进步的,那是优胜劣汰的胜利者,现在这个要拍武侠片的大侠妆是怎么回事?恃才傲物的人他最不喜欢,更何况这人的技术也没看好到哪儿去。
场助连忙过来把化妆师推开,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明白这小祖宗身份的。这要是个普通平模自然不用那么客气,可章泽却是被p·d的老板牵着手带到拍摄现场的,听那一口一个“阿姨”,他们就能猜到这孩子是什么身份。如今国内化妆师不多,大概是拿主意习惯了,一个个脾气都臭不可闻。
没搭理兀自发脾气的艺术家,场助招呼来一个临时凑数的小化妆师,让他看着章泽的要求画。小化妆师原本只是在摄影组里临时帮一些小角色补妆的,毕竟这个摄影组的名声算得上国内的佼佼者,钻破脑袋想进来搭上一线明星的化妆师多不胜数,他一个才毕业的,也没有出过国也没有过人的履历,能进来学点场面已经是难得的机遇。现在被点到名,自然是相当受宠若惊地抱着工具凑了过来。
臭脾气化妆师也不走了,抱臂站在一旁冷笑等着看成果,他化了快五年的妆,还去日本留过学,这个来拍几张照片的外行人来指手画脚?一会儿还得求着他善后!
小化妆师照着章泽的主意,一开始心里也没底,但越化越觉得诧异,半晌后收了手,捧着章泽的脸:“睁开眼睛看一下。”
章泽眨眨眼,就见面前这小年轻原本笑眯眯的表情顿时僵住了,嘴微微张开,眼神直勾勾地定在章泽脸上,半晌后目光涣散地直起腰:“……这……”
章泽挑起眉转过脸,对着镜面照了一下,也有些吃惊。小化妆师把他的粉打薄了一些,把原先被遮住的那颗朱砂痣给露出来了,但皮肤比往常更白了一号,眉毛根根分明,粗细适宜,眉尾几乎晕到太阳穴,配上一双比从前更加神采飞扬的眼睛,这张本来充其量只是佛光浓郁的脸蛋瞬间就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傲慢。
场助几乎看呆,傻乎乎退了两步才回神:“拍摄!拍摄待位!”
“章先生跟我去换个服装?”原先那套衣服估计要做点改动,场助几乎挪不开眼,一边凝视着章泽,一边恍惚地回忆到底该配上什么衣服,片刻后他猛然对小化妆师扬声道:“有单位吗?没有的话明天就来报道!”
小化妆师一下回神,欣喜若狂地连连点头:“我一定来!”要知道这可是省内数一数二的摄影团队,杨钰莹都找他们化过妆,以后要是能混熟一个大明星,后半辈子就风光无限了!
章泽被众人簇拥着离开化妆间换服装,小化妆师紧随其后,屋内只留下那个臭着脸的化妆师,满心都是震惊和难堪。
对拍照章泽没什么经验,但没吃过猪肉他也见过猪跑,上辈子上网看新闻逛淘宝,模特们的图片他也曾见识过。大牌风范他不敢追求,但拍照的姿势和神态却能借鉴一二,摄影师让他不要笑,仰着头用眼角的余光扫过镜头,他大概也明白到对方要追求怎样一个效果,眉头微挑,眼神不逊,肢体自然地舒展开。快门唰唰地响,摄影师亢奋地手舞足蹈:“好的!保持这样!头抬高一点,哦哦哦!再高一点!!”
“真是好苗子,”场助抱臂站在台下凝视上方的动静,叹了口气,“要是肯进娱乐圈就好了,随便唱首歌,靠着这张脸蛋也能红遍大江南北。”
远在北京的杜行止得到消息,去校门口的保卫室领到了一封从淮兴寄来的挂号信。平常家里有什么事情一个电话就都解决了,他这是头回收信,一并从外头回来的三个好友围住他闹着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这三个人有一个是才认识不久的,另两个都曾是淮兴的老发小,有比他大一岁两岁的,早早来了北京念书,虽然不在京大,但相距也不远。杜行止现在搞煤矿要钱,近半都是从他们这儿融来的,剩下那一半靠着张素娘家的关系从银行贷了款,总之没有他们,日子也要过的很难。
曹郁阴气森森地嘲笑:“我服了你妈了,母子俩什么年纪了还你侬我侬,电话里没说够?”
杜行止压根不理他,这群小子里就没一个家庭幸福的,曹郁从小被他爸妈揍大,哪见过杜家母子这种架势啊?话里酸出陈醋的味儿了。
信很厚,拆开来抽出两张信纸,展开来里头是章母歪歪扭扭的字,章母没读过几天书,不用谈什么文法通则,可字里行间透出的浓浓慈爱却让杜行止的眼神不自觉地软了下来。该说果然是母子吗?这种让人下意识放下防备提升好感的技能被章泽也学去了十成十。
几个朋友虽说嘲笑,但还是好奇内容的,凑过头来:“写的什么?”
杜行止有些犹豫地看过信:“我……弟弟拍了个广告,说洗了两张照片让我看。”
大伙立刻来了劲,拍广告?这年头还是个新鲜词,港台明星拍广告的不少,上了那个银幕的,就是“明星”,身价不菲。
等杜行止把照片从信封里倒出来以后,大伙就安静了。
不大的相纸上,背景只是一片铁灰,这当中横放了一张纯白色的长榻,以仰拍的角度,使得这张长榻看去高高在上。最引人注目的是躺在画面中的那个人,短发,雪肤,穿着一套精工细致的改良西服,袖长的双腿微微交叠着,上身慵懒斜倚在榻头上。他一手随意地抵住身下的皮面,另一手舒展开,懒懒地抵住太阳穴,神情好似陶醉在无形的音乐当中,浅色的嘴唇勾出一个肆意的弧度,眼眸半闭半睁,其中似有水波荡漾。他眉尾斜飞,如同意犹未尽的音符扬在半空,配上眉心当中一粒画龙点睛的红痣,仿佛从天外而来,不该出现在人世间。
一眼望去,便让人无法从他身上挪开目光。
杜行止指尖微颤,眼中一簇火光若隐若现,猛然翻过手将照片掩住。
众人当即回过神来,大为不满,指责的眼神刚递过去,就很快发现杜行止神情中与刚才的微妙差别。
了解他的人交换一个目光,聪明地不再讲话。然而那张照片给人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他们不禁盯着杜行止的手开始幻想剩下的几张照片会是什么样,而能拍出这种照片的真人,又该有怎样的风采。
浑浑噩噩过了一天,等到人都离开,杜行止坐在只有自己的家中,小心翼翼地将照片翻了过来。
出神地凝视着照片中的人,他片刻后抽出下一张,眼神温存。
灰白的色调,远处的天空,章泽侧身蹲在照片右下角的石阶上,脸微微偏向镜头,眼睛顺从地阖上,纤长的睫毛打下一片醒目的阴影,从额头到下巴,每一寸的弧度都是完美的,完美到不像是应该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杜行止伸出手,指尖缓缓抚上相片中沉静的人,他知道这个人的皮肤发凉,头发短而柔软,像这样闭着眼睛的时候,温驯地像一只正在撒娇的家猫。
心底深处,有什么东西迸溅出来了。
☆、第三十九章
章泽停好车,拿书包挡住脸,迅速钻进学校大门。
校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的学生,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看到他出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不小的欢呼声。
这么长时间下来章泽已经有点习惯了,对人群点点头代表已经问过好,他手里一紧抓住书包带朝着教室跑去。
龚拾栎趴在窗台上,听到他跑进教室的声音后笑眯眯转过身来:“大明星,亲自来上学啊?”
章泽瞪了他一眼:“神经病,不帮忙就算了还说风凉话,简直愧对狐朋狗友这个词。”
龚拾栎哈哈大笑,后脚陈聪也跟着章泽冲了上来,抓住章泽上下查看:“没事吧?校门口那么多人,有没有受伤?”
章泽的平面广告大火,先是在市中心粘贴,后来索性出了一个系列,跟随p·d进驻市场的脚步,这一系列的照片从杂志到高位广告牌无处不在,最后甚至在市播音台的大楼外挂满了整面墙。
男装系列的市场一下子打开了,有章泽这个广告,邻近城市的商场内都进驻了自家品牌,连带在上海和广州也传出了相当的知名度。章母和张素赚了个盆满钵满,副作用就是章泽现在的出行变得比从前困难许多。
年轻人追赶潮流,章泽家的服装品牌很受欢迎,在稍有实力的学生群体当中,他这个代言人几乎无人不晓。“明星”效益便是这样来的。以前还有一些校外人赶着大早围在校门口只等着想见章泽一面,后来有一回人群失控抓伤了章泽的肩膀,学校的安保就开始介入管理,慢慢的,来围观章泽的观众们也都懂得了收敛,通常只用视线来表达自己的喜爱。
不过从那次被抓伤后,章泽的几个好友就好像变成了惊弓之鸟。
知道章泽是真的很好,他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再等等,等放了假就好了,这些人总不可能找到你家里去。”
元旦已过,不多久就要放寒假了。
章泽勾住他的肩膀,心中为好友的关心感到暖洋洋:“中午午休的时候翻墙出去?再不抛掉手上的股票我心要发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