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炀看他一眼,随口道:“你以为这事潞州长官不知?”
纪炀懒得跟他客气直接道:“每每秋收交田税时,知州大人对下面了如指掌,你以为是为什么?”
还不是早早派人暗中查访,河道情况只怕知州早就清楚,原本想说,但又明白工部因为修运河的事要来,干脆不做这个坏人。
清理淤泥这种事,对河道来说非常重要。
运河常年行船,难免带来上游污泥,久而久之,河床就会变高。
平时看着没事,若天降暴雨,或者上游有大雨,那运河两岸百姓就会遭殃。
就算两岸百姓也没事,可行船都会受到阻挠,长时间不清,这运河就成了废河,再也不能通船。
治下有如此疏漏,还想升官?
放在别处或许可以,但放在如今这位潞州知州手中,那是难上加难。
纪炀来到治下如此之严的潞州做事,可并非偶然。
汴京那边就盼着知州再严格些,死活都不让他这个草包升迁,这位治下严,也不知对他严。
对之前的老大人,对隔壁魏大人,都是如此。
纪炀说到这,只觉得汴京那边还真是环环相扣,不想给原主一丝机会。
可惜,来了他这个变数。
猛然被不如自己的扶江县戳穿,魏大人刚想发火,又想到从汴京听来的传言。
纪炀的身份,好像不一般?
可他在汴京人脉太差,也没打听出来什么。
两人在这说话,工部两位官员正好走过来,见到纪炀的时候,脸色缓和,拱手道:“纪大人,可以开始了。”
因是给扶江县修运河,第一铲子土肯定是他来,既表明了功绩,也是以示尊重。
纪炀也不推辞,等他铲完土,看看后面黑压压的工匠们,拱手道:“今日扶江县运河开凿,多谢各位壮士鼎力相助,扶江县百姓永远记住诸位名字。”
“等运河建成,扶江县将会用石碑刻下诸位名字,以后这块石碑,永远被扶江县百姓铭记!”
后面等着开凿运河的人有点懵。
什么?
用石碑记录他们的名字?
还能有这殊荣?
工部的人下意识道:“此次可是召集近万人,你确定?”
“确定,每个人的名字都会被扶江县百姓铭记,两位大人的名字也请务必留下。”
“以后万古千秋,沧海桑田,永远不会忘记。”
等纪炀说完,连这两个汴京来的官员都有些激动。
他们修运河也不是一两天了,以前顶多记在地方志里。
如今,要被刻在石碑上?还要写上他们做过什么?
石碑上的文字,还真是苍海沧田不会磨灭。
一时间,众人只觉得自己做的事十分有价值。
谁不想在青史上留一笔,谁不想让自己的名字被后人观瞻。
“好,这运河,必然给你修得漂漂亮亮。”工部这人忍不住扶住纪炀手臂,可又觉得冒犯一般,赶紧收回来。
想什么呢!
这可是伯爵府嫡长子。
被陛下夸过的侯爷嫡孙。
纵然自己是个京官,纪炀现在只是知县,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只怕前途无限。
单看他办的事,就知道他跟别人不同。
以后说不定还要靠他多提携呢!
魏大人在旁边看着,一时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比纪炀年长许多,又是正经科举出身,没想到做事远不如他。
别说这些给面子给功绩的事。
实事更是不如,听说人家的官田已经雇人开耕,好像要种什么新鲜东西。
魏大人忽然发觉自己不能升迁的原因。
在这潞州城想要升迁,只能认真做事,不能想些投机取巧的手段了。
可惜他这么久才想明白这个道理。
运河那边动工,纪炀也返回扶江县,以后时不时送些东西过去,再去查看就好,不用他每天都在那边。
他现在的心头大事,还是官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