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华看着满嘴答应却不知有没有听进心里去的儿子,心里越发犯愁了。
他听到外头传言说文哥儿的“新社”势头极好,新社成员诗文风格别具一格,假以时日说不准能和李东阳这位老师一别苗头。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
学生和老师别苗头这种话是能说的吗?要是传到李东阳耳里,李东阳得是什么想法?
王华愁了一会,看着文哥儿欲言又止。
文哥儿被他爹看得心里毛毛的,忍不住问:“爹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咱父子俩有什么好为难的?”
王华闻言叹了口气,把外头的传言讲给文哥儿听。
文哥儿眨巴一下眼。
“你别不放在心上,都说众口铄金,这样的传言多了,难免会让西涯听了去。”王华语重心长地说道。
文哥儿道:“您为什么觉得您都听说了,而老师他没听说呢?”
全京师消息最不灵通的人居然以为自己比全京师消息最灵通的人更早听说外面的传言吗?!
王实庵呐王实庵,你到底哪来的自信!
王华:“…………”
这糟心儿子不要也罢!!!
见自家老爹又被自己气到了,文哥儿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外头那些说法文哥儿也不是一无所知,但他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可太多了,就算想管也管不过来,还不如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
王华见他说得这般从容,便也没再多劝。
结果第二天文哥儿就去李东阳面前把他给卖了,说是王华为此忧心忡忡。
嘿!
他们家老王永远这么爱操心!
李东阳闻言笑睨着文哥儿说道:“你倒是什么话都敢讲。”
文哥儿道:“那当然,我王慎辞平生事无不可对人言,何况您还是我老师!”
李东阳乐道:“你一半大小子少把‘平生’挂嘴边装老成。”
师徒俩就着王华爱操心的老毛病聊了一会,谁都没再提传言之事。
事实上也没必要再去提,只要他们的师生关系还在便算不得什么矛盾。
文哥儿真有什么事要找他办,他难道还会拒绝?他真有什么事要文哥儿去办,文哥儿难道还会不尽心?不过是有人看他们师徒间关系融洽,想给他们添点堵罢了。
毕竟他和谢迁能有文哥儿这么个省心省力还懂得自己找活干的学生,不知多少人都眼热不已。而且如今文哥儿越发得皇帝和太子看重,要是连几句流言蜚语都没有可就太稀奇了。
文哥儿到李东阳面前卖完爹,这事儿便算是彻底揭过了。
想要师徒之间不留心结,只需要牺牲自家亲爹,多划算!
下午王华去跟李东阳汇报工作,就被李东阳说了一嘴,认为王华这个老朋友还不如文哥儿懂他。他李西涯难道是那种容不下后辈的人吗?你这个人哪,一天到晚瞎操心!
王华:“………………”
不是,这就是文哥儿嘴里说的“咱父子俩有什么好为难的”?!
父子俩的私下谈话,你转头就跟当事人说了?!
见王华脸色变来变去,李东阳哈哈大笑。他拍着王华的肩膀说道:“你啊,一天到晚操心那么多做什么。我要是像你这样有两个那么出众的儿子,我一准每天都从早乐到晚。”
王华能说什么,只能无奈苦笑。
当父母的真就是孩子没能耐也愁,孩子有能耐也愁。
王华傍晚回到家,抄起竹鞭撵得文哥儿满院子跑。文哥儿身体倍儿棒,跑起来气都不喘,还有心情跟王华说起对面谢家的先进经验。
要打孩子趁小打,孩子大了就不好打了!
他已经过了十岁,再打也没有用处,咱父子俩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说话不好吗!!
王华:“…………”
更气了!
最后还是文哥儿见他爹开始气喘吁吁,十分贴心地倒回去给他爹顺气,父子俩才算握手言和。
这点师生与父子之间的小问题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文哥儿仍是每天没心没肺地吃好喝好,等着入贡院当同考官。
说起来他们这些考试官比考生都要多关很多天来着,因为他们都要提前一天被关进贡院里去,且每考一场就要召开考前研讨会来个现场出题、现场下印,确保没有人能泄露考题。
算下来就是三场直下没错了。
考完以后也没完,你还得接着阅卷。
听起来比考生还煎熬!
唯一比较好的可能是他们待的地方比较宽敞,考生们进场出场以及考试期间可以坐着喝喝茶聊聊天,没有考生那样的心理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