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嘛,永远都是这也想要,那也想要;这也想做,那也想做。
人生在世谁没点贪心想法?他就是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做又怎么了!他这叫诚实地面对自己,一点都不寒碜!
文哥儿跟王小红玩耍了一会,他哥就从外头回来了。
瞧见他在马厩喂马,王守仁乐道:“等你状元游街那天要骑你的王小红去吗?”
王小红是前年宫里比照着文哥儿身量赐下的小马驹,如今文哥儿长了两岁,王小红也长了两岁。
只不过对于马儿来说,一般长到四五岁体格基本就定型了,要不是一人一马从小就已经熟悉起来,大伙也不会放心文哥儿驾驭这么大一匹马的。
连成年人都很容易堕马,何况是才堪堪到大人胸口高的小孩子?
文哥儿听他说什么“状元游街”,绷起小脸哼哼唧唧地道:“当初你要考殿试前我可没再说你了!”
王守仁抬手薅了薅文哥儿的脑壳,说道:“这不是你特别争气,一口气拿了个二元回来吗?如今可不止我这么说,外头不少人都觉得你能拿个三元及第!”
要知道文哥儿可是两三岁那会儿就已经简在帝心,御宴都跟着文武百官吃了不知多少回了。但凡他殿试能考到前十去,朱祐樘岂有不点他为状元的道理?
巧的是,殿试只考一道策题,考的就是考生的临场发挥能力。
就文哥儿这种吃顿饭能破二三十道题的思维能力,要论临场发挥能力谁比得过他?
哪怕王守仁没在外头嚷嚷,心里也觉得这次他弟的状元应该是稳的。
文哥儿听他哥这么说,也知道自己能堵住亲哥的口,也堵不住外面那么多人的口。
大明开国百余年,能称得上三元及第的人也就两个(其中一个还被朱棣除名了)。
到了殿试这一环节,考生水平已经经过重重筛选,要论学问和才思其实差距不算太大,基本就看皇帝和内阁想不想给你。
像王鏊这样二十出头便一口气在乡试、会试考了两元的,殿试时却是授了个探花,状元则是落到了谢迁头上,显见三元及第这种值得吹嘘个几百上千年的荣耀是不会随随便便授给谁的。
毕竟这东西要是多了可就不稀罕了!
文哥儿给王守仁分析了一下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对王守仁的猜想直摇头:“看吧,三元及第哪有那么容易?”
王守仁听了他弟的一通分析,目光幽幽地看着他说道:“你觉得是陛下会不想给你授状元,还是内阁会不想给你授状元?”
当今圣上朱祐樘,他那太子学生的家长!
内阁五位阁老,足有三位和他连亲带故!
文哥儿:“…………”
这么一说,他竟是本届科举最强关系户?!
完了,现在他得开始祈祷后世记载中朱祐樘是一代明君,老丘和他的老师们全是千古贤臣。要不然他们这些人要一块遗臭万年啦!
想想看,要是他们这届领导班子没当好大明掌舵人,到时候史书肯定会这么写:这个皇帝年纪轻轻就昏庸无道,众阁臣也没一个好东西!这是早有征兆的,证据多得不得了,比如他们在弘治初居然曾暗箱操作让一个九岁小孩三元及第!——震惊!太可怕了!简直视科举于儿戏!早在那时候,不少人就知道大明要完!
反面典型竟是我自己!
这得被人戳多久脊梁骨?!
大概只有撺掇小猪崽子多多激励他父皇努力当个明君才能拯救一下。
现在问题来了,该往什么方向激励才能保证朱祐樘他们成为人人夸赞的明君贤臣?
唉,真愁人。
脑壳痛,脑壳痛。
文哥儿东拉西扯地和他哥闲扯了一会,才终于良心发现没再留在马厩干扰王小红吃晚饭。
接下来一段时间登门的客人倒是少了。
大家都知道文哥儿要备战殿试,自是知趣地没登门打扰。
文哥儿也没再去翰林院,也没去老丘他们家玩耍,而是在家闭门读书。
要知道殿试负责阅卷的读卷官大多都在老丘他们这些人里面挑的。
批卷子的人全是熟人就算了,考前要是还天天见面,难免会给人一种“你怎么不直接保送状元算了”的感觉……
当然,现在外头各种讨论跟这个说法的差别也不大就是了。
不同的是对于京师大部分人来说,对他们看着长大的小神童拿状元都是很看好的。
你说人小神童才九岁不该得状元,你自己二三十岁了,出的书有人小神童多吗?有本事跟人合编《成语词典》吗?去考科举能连中二元吗?
最重要的是,你能坐到街头给人免费帮人写家书,一写就是一整年吗?
当初那“免费”二字,可是曾经风靡全京师,被无数商贾学去当噱头的!
小神童那个书信摊子一度为不少人免费写过家书,如今其中许多人已经与家人在京师团聚了,手头可都还留着当初的家书。
小神童要是能中状元,他们保准拿出来吹嘘个十天半个月,仿佛三元及第的是自家孩子!
当然,在小神童高中会元的消息传开以后,很多人就已经找出各种神童真迹开始吹了……
有这么庞大的群众基础在,文哥儿不中个状元很难收场!
文哥儿还不知道他亲手散出去无数黑历史(练字书信)正在京师各个街头巷尾大规模传播,他闭门读书小半个月,终于迎来了殿试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