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便把文哥儿推出来,说全场考生就属文哥儿最小,说不准文哥儿今年就会是浙江最小的举人老爷了!这样的小神童来买菜,便宜点不过分吧?
摊贩们大为惊奇,自是纷纷给他们最便宜的价钱,还免费给他们送了葱蒜,只求自家娃儿能沾一沾小神童的聪明气。
这么多读书人岂会为了他们这三瓜两枣撒谎骗人?
这位肯定就是八岁便下场考试的小神童无疑了!
一行人抱着采买到的食材浩浩荡荡前往洪家聚餐。
钱福拐进家酒馆顺了壶酒出来,正好瞧见文哥儿他们前往洪家的背影,依稀想起在京师时的热闹情景。
官场于他而言并没有太多美好回忆,他与京师的许多事都格格不入,细想起来值得回味的竟是那一次次轻松惬意的出游。
那时候难得地不讨论什么时事,也不讨论什么诗文,只是在集市之中漫无目的地走走逛逛,或者三三两两地围坐在田头竹下把肉烤熟,随意地跟往来的农夫村妇、贩夫走卒聊聊天。
也不知这小孩能维持这种心性多久。
钱福拿起酒壶往嘴里送了一口,就瞧见文哥儿发现他走丢了,转头跑回来找人。
文哥儿伸手没收掉他刚让人盛满的酒壶,嘴里还念叨道:“少喝点,一会多吃些饭菜。”
钱福瞅着文哥儿叹了口气,跟着文哥儿前去洪家,肩负起跟文哥儿一起洗菜的重责。
来的都是年纪不大的考生,不讲究什么假惺惺的“君子远庖厨”,该切肉的切肉,该生火的生火,谁都不打算吃白食。
洪澄父子俩这两个东道主也一块参与洗菜大业,并且相互嘱咐对方一会多吃点,说不准能多吃几口状元洗的菜!再不然,小神童洗的菜也可以!
刚才他们可是从众人的转述里了解到文哥儿到底有多早慧!!
这可是刚抓周就拜了谢迁为师的可怕小子啊!!!
谢迁是谁?
谢迁是他们亲爹(亲祖父)洪钟的同科进士,而且是状元那种!!
文哥儿能叫谢迁早早收为弟子,难道只因为他爹王华也是余姚出来的状元?
这不可能吧,王守仁可都是王华自己教的来着。真要看同窗情分收徒,不该先教王守仁这个长子吗?
只怪文哥儿太谦虚了,绝口不提自己过往的丰功伟绩,才让他们以为自己只是找到了一个能一起分享新鲜话本的同好!
即便洪澄父子俩已经发现文哥儿不是同类(学渣),接下来依然热情地留文哥儿住下,几人每天不是沉迷话本,就是出去游玩顺便搜罗没看过的新话本。
等到从一位杭州有名的藏书家家中出来时,洪楩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几人死皮赖脸在里头赖了大半天的藏书楼,对文哥儿说道:“等我长大了,也要搞一座大大的藏书楼!要是找不到心仪的书,我就自己印!”
文哥儿很支持小伙伴的远大理想,麻溜赞同道:“那敢情好!以后我有什么找不着的书就写信问你要。”
洪楩信誓旦旦地说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两人年纪相仿,身量也相仿,非常适合凑一起嘀嘀咕咕,弄得洪澄这个当爹的都有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到了八月底,杭州的考生们终于迎来了万众期待的放榜日。
这日一早贡院外面就挤满了等着放榜的人。
按照往年的录取率,整个大明竞争最激烈的地区要数江西。
江西的乡试录取率都是百分之三起头,也就是一百个人之中录取三个!
其次就是浙江了。
浙江是百分之四起头。
一百个人之中能录取四个!
比江西多足足一个!感动不感动!
剔除这两个特别卷的地区,其他地方均摊下来基本是一百人里头至少能录取五六个,有些地区兴许还能录取十几个,甚至只要文理通顺便能当举人(比如广西)。
说来说去,只能怪浙江和江西的人都太能考了!
这样重要的日子,贡院自然是里三重外三重围满了人。
洪澄连卷子都没写完,本来是不打算来看榜的,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文哥儿暂住他们家,文哥儿可是小神童啊!这个必须看,必须第一时间看!
洪澄领着两个八岁小子来到贡院之外,正愁着没法挤到前面去,就瞧见自己儿子仗着年纪小跟文哥儿一起钻前头去了。
洪澄气得只能在人群外头垫着脚叮嘱:“你们两个小心点,别往人最多的地方挤,小心别被踩着了!前几年看花灯可是踩死过人的!”
听洪澄这么一嚷嚷,前头熙攘的人群莫名都推挤得没那么厉害了。
看榜要紧,命更要紧!
就在文哥儿两人在前头占好位置,发榜的人也出来了。瞧见主考官杨碧川神色沉肃地捧着黄榜出来,周遭的气氛顿时一静。
杨碧川来到张榜处立定,命人把黄榜张贴上去。
他的目光转到人群中,一下子瞧见了混在其中等着看榜的文哥儿。
杨碧川神色掠过一丝复杂。
他忍不住多看了文哥儿一眼,才朝众考生笑了笑,示意维持秩序的差役们可以放考生上前看榜。
杨碧川才刚退开,榜下转眼间就挤满了人。
哪怕有人看了榜会去家中或者落脚处报喜,大伙还是喜欢亲自来看,瞅瞅能不能第一时间看见自己榜上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