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庄昶(庄定山)他们就是因为不肯在上元节时写马屁诗,还上书痛斥宪宗皇帝不顾内忧外患张灯结彩搞面子工程粉饰太平,才被撵去最苦最偏僻的地方坐冷板凳。
弄得庄定山弃官回家隐居二十几年。
可见皇帝们心里都是挺看重这些的。
这次上元观灯,朱厚照和文哥儿也被捎带上了。
文哥儿没登过紫禁城城楼,对这事儿还是蛮期待的,屁颠屁颠和朱厚照一起登上城楼。
还没等他好好从高高的城楼上欣赏街上的“火龙”呢,就感觉六部尚书之中有道熟悉的目光在盯着他。
目光还不怎么友善。
文哥儿转头一看,又瞧见了那位凶凶的马文升马尚书。
文哥儿和马文升对视了一会,转头看了眼矮不隆冬的朱三岁,又转头看了眼身量格外高大的马文升。
看一眼,再看一眼,又看一眼。
见朱三岁正因为个头太矮看不见城墙外的灯市很是郁闷,文哥儿弯身跟他嘀咕了几句,还给他指了指马文升的方向。
看到没有,就是那个马尚书,身高站在文官堆里十分突出,这般英武伟岸的马尚书,抱起人来一定很有安全感吧!
只要他轻轻把你拎起来,你绝对想看多远就看多远、想看哪儿就看哪儿!
朱厚照听着觉得非常有道理,虽然这个马尚书看起来有点凶,但是他可是太子,从来不怕人凶的!
朱厚照便哒哒哒跑到马文升面前去,努力昂起他的小脑瓜子对马文升说道:“抱,马尚书,要抱!”
马文升:“…………”
马文升正在遭遇官场生涯中的一大挑战,想他入朝四十三年,当过御史、打过北虏、撵过方士、掌过兵部,就是没抱过小孩。
倒不是他家中没有儿孙,只是他的身量和脾气摆在这儿,儿孙等闲都不敢和他耍闹,是以他是没有抱过奶娃子这种玩意的。
现在让他抱的奶娃子还是当今太子!
一时间左右几位尚书都把目光转了过来。
朱厚照没等到马文升把自己抱起来,忍不住伸手拉了拉马文升的衣袖,奶声奶气地提要求:“孤看不到,要抱!”
旁边的吏部尚书耿裕笑道:“陛下与太子殿下一年只观上元节这么一次灯,马尚书不如就抱抱太子殿下吧。”
马文升有点不高兴。
别看大家都是尚书,六部之间也是有排序的。
吏部管着官员考课,乃是六部的头儿,接着是管钱袋子的户部、管科举和礼制的礼部。再下来,才是他这个兵部尚书!
对于自己只当了个兵部尚书,始终没能当上吏部尚书这事儿,马文升还是挺耿耿于怀的。
马文升本想说“太子这个年纪就不该来观灯”,瞧见太子一脸期盼地拉着自己袖子,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来都来了,现在把太子撵回去也于事无补。
上元节本来就是休假的日子,劝谏的事以后再说吧。
马文升依着朱厚照的意思把他给抱了起来。
朱厚照腾空一看,一下子瞧见了自东华门一直往外延伸的绚烂灯市。
他睁大了眼,只觉这样一看皇城可真大,他一个地方都没去过!
朱厚照兴奋地转头找文哥儿,要文哥儿给他讲讲外头都是什么地方。
这一带正好是文哥儿最熟悉的,朱厚照指哪里他就讲哪里,还顺带说出点相关的市井趣闻。
还有哪条街巷藏着好吃的,一般人根本找不着门!
朱厚照一开始听得兴致勃勃,听着听着就觉出点不对来了。他听着文哥儿乐滋滋说起自己前两天把别人的灯谜换成了算术题,不由得目光幽幽地说道:“……你都去过!”
前两天还出去玩!
给别人出算术题!
文哥儿眨巴一下眼,麻溜把他哥忽悠他的理由照搬过来忽悠朱三岁:“我这是去给殿下探探路,不然殿下问起来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岂不是太扫兴了?”
朱厚照听着觉得有那么一点道理。
偏又感觉有哪里不对。
朱厚照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索性便不想了,继续兴致勃勃地左看右看并询问文哥儿“那是哪儿”“好不好玩”。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讨论起东华门外哪儿好玩,一点都没有关心过被迫全程旁听的马文升马尚书。
马·抱崽工具人·文升:“…………”
这都是什么事?!
要不是这王家小神童讲的东西涉及许多值得让太子听一听的民生民情,他早就捋起袖子开喷了。
同样旁观并旁听了全程的朱祐樘:“…………”
他也觉得有哪里不对。
记得当初他领着文武百官出城去行籍田礼,本来教坊为他准备了几出杂戏让他可以顺道看看戏开心开心,马文升知道后站出来表示强烈反对,说籍田礼乃是让他感受耕作的艰辛,让人来演杂戏像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