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濬道:“太祖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吗?”
就算人人都知道是假的你也不能说出来的啊!
文哥儿懂了,皇帝说遇见了神仙,大家就得说“啊对对对世上确实有神仙”,不管内容再怎么扯淡都不能随便质疑。
“您说馆阁的藏书难找我还不信,今儿亲自去看了看,那书是真不好找!”文哥儿和丘濬埋怨道。
丘濬这边每本书几乎都有垂下来的书签,找起书来倒也别有趣味。文渊阁那边的书要么是形制各异的古籍堆成一堆、要么是装帧类似的抄本堆成一堆,想找出想要的书纯粹就是大海捞针了。
难怪凭借丘濬的记忆力想找本《曲江集》都那么难。
丘濬道:“文渊阁中大多是宋元留下的典籍以及精制的抄本,自是难找得很。如今很多书会在书根上写书名和卷数,找起来就方便多了。”
随着线装印刷本的流行,书价也渐渐降了下来,装帧上的花样那是越来越多的,早就和立国之初有了极大的改变。
像朝廷这两年来搜罗的书籍就有挺多装帧十分漂亮的新书。
线装书是比较柔软的,很难立起来摆放,所以平时都是平放在书架上,书名和册数自然也是写在底部的书根上而非书脊上。
文哥儿拿起几本新书一看,发现书根上头果然大多写上了书名和卷数,可见书籍设计方面是越来越人性化了。
只怪他平时鲜少关注这些细节,所以都没注意到这些微小的改变。
文哥儿兴致勃勃地道:“等我的《饮食诗话》写出来了,我得亲自跟进一下装帧的事!”
他都是有过两次二作经验的人了,怎么能连这些事都不了解!
自己亲自去跟进一轮,保准会摸清所有细节!
丘濬道:“别净想些乱七八糟的事,你这年纪多读些书才是正理。”
文哥儿连连点头,很是敷衍地说道:“晓得嘞,晓得嘞!”
丘濬:“…………”
这小子是越来越像没脸没皮的滚刀肉了。
提到借书看这事儿,丘濬就忍不住多劝几句:“你既然有机会去文渊阁便多去几趟,那里头有许多外面没有的藏书,世上不知多少人想看都看不了。”
文哥儿自是一口答应下来。
不就是怂恿太子多去几趟文渊阁吗?这个他可在行了!
一老一少就着文渊阁的藏书聊了一会,文哥儿便溜达回家吃饭去了。
回到家以后,文哥儿自然又要分享一下他畅游皇家图书馆的全新经历,表示自己带着太子徜徉书海十分快乐!
甚至绘声绘色地给大伙讲起了《颠人传》。
王守仁忍不住道:“你这是不是跟说书先生学过?”
文哥儿一脸骄傲:“对,学过!”
他去摆摊的时候瞧见什么行当都要去了解一二,后来要给朱厚照绘制名为“一天”的时间轴,更是时不时跑去跟人聊上半天,说书这行当他也是接触过的!
王守仁:“…………”
行吧,以后还多一样谋生技能傍身。
翌日就是元宵假期,从当晚开始不搞宵禁,文哥儿自然是开开心心地从早浪到晚。
他现在每天不是读书就是讲学,着实忙碌得很,只能靠假期和小伙伴们尽情玩耍。
他约上谢豆他们一起带着许多材料去养济院学做花灯,老师是那位瞎子手艺人蔡先生,一起学习的还有养济院的小朋友们。
不是每个人都心灵手巧,大家做出来的花灯有不少都是奇形怪状的,不过这并不影响大家的开心。
得知有一批年纪比较大的小孩儿要去社学读书了,文哥儿便给他们挨个送了一套文房四宝,约定好大家一起好好学习,以后都考个功名!
对江菱这些小女娃儿,文哥儿也是多有鼓励,说自己最近在东宫认识了不少女官小姐姐,她们都可厉害了。有句话叫什么来着?腹有诗书气自华!你读的书多了,整个人都会不一样。
学问学到手后永远都是自己的,谁都抢不走!
拥有这么多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宝贝,难道不是一件很美妙的事吗?
文哥儿给还没到入学年纪以及开春即将入学的小朋友们发表了一番新年演讲,说得所有人都心潮澎湃,一个两个都是一副“明天我就去读书”的激动模样,很是满足了文哥儿“好为人师”的癖好。
谢豆都不知道文哥儿哪来那么大热忱,走到哪都要过一把“小先生”的瘾头。
回去的路上谢豆忍不住和文哥儿讨论起这件事。
谢豆马上就要满十岁了,再过两年估摸着就要去塾馆念书,只是他对未来始终有点迷茫,不知自己以后是不是真的能和他爹一样能靠科举考取功名。
毕竟比起文哥儿他们,他终归是要少了几分天分的。
文哥儿见谢豆瞧着有点儿成长的烦恼,便决定与谢豆一起步行归家,一起聊聊人生聊聊理想。
他慢悠悠地给谢豆讲起自己的想法:“孟子不是说过吗?君子有三乐,第一乐是‘父母俱存,兄弟无故’;第二乐是‘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第三乐则是‘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我们既然有幸能安享第一乐,自然是要展望一下第二乐和第三乐了!”
文哥儿打心里喜欢这种教与学的交流,哪怕不是正经教学也让他格外开心。
就像你捧着一大把种子撒进土里,本来没指望它能长出什么宝贝来,结果时不时会瞧见其中一些种子破土而出、长出了绿苗苗。
这可是自己种下的绿苗苗!
看见它们怎么能不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