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神色有些哀伤。
文哥儿并不知晓夫妻俩的讨论,他送走一个给未婚妻写信的年轻人,又搬了凳子坐过去和老夫妻俩聊天,还从自己的兜兜(其实是小福袋)里掏出两颗糖分给他们夫妻俩吃。
这年头的糖其实甜味一般般,大多就是含着图个乐,文哥儿倒是挺喜欢这种淡淡的甜,给他一种多吃两颗牙也不会坏的安全感。
文哥儿大方地把自己最爱吃的糖分给他们,想从他们嘴里听说更多关于那棵超大棵的牡丹的事。
他在刘阁老家看了那么多牡丹,都没见过能高过房梁去的!
老头儿嘴拙得很,能说的刚才都说了,哪里能讲出个所以然来。
还是那老太太接过话头,给文哥儿讲了讲花开时的盛况。
那花大朵大朵地开,这边谢了一朵,那边又开两朵,你推我挤地在树上争妍斗艳,仿佛光它们这么一树花就能开出整个春天来。
说着说着,老太太也有点想念那株牡丹了,想回去闻闻那股叫人浑身舒畅的香味儿。
老太太难得有了谈兴,问文哥儿:“你怎么突然问种地的事?”
文哥儿把自己的种地计划和盘托出。
他要看看能不能种出什么好吃的米!
老太太微微惊讶,没想到这小孩儿不仅出来摆摊,还要出城租地去。
“你家里人同意了?”老太太奇道。
“同意了的,我祖父还说要和我一起去租山种竹子呢!”文哥儿兴冲冲说道。
没等老太太再说话,老头儿已经脱口而出:“可选好地方了?要是没选好,我这小舅子家离得还挺近的,周围也有山有地,我那小舅子和里长也熟悉,小官人可以去看看。”
老头儿还详细地给文哥儿介绍了一下,他那小舅子姓赵,住的村子叫石子坳,村里人都挺好的,那一带也有人种水稻,水土应该挺适合。
眼看老头儿推销得格外起劲,老太太忍不住又拉了拉他。
文哥儿没注意到他们夫妻之间的小动作,闻言特别高兴地说道:“好!明儿我和祖父就要出城去了,您要是不忙的话可以带我们过去看看吗?”
老头儿一口应下。
等到摆摊结束,文哥儿和谢豆、金生一起往回走。
金生说道:“可以先去那边看看,若是那边适合,就不去我们家那儿看了。”
不是金生不帮着自家人,只是一来时人讲究父母在不分家,一家老小合住在一起,公账本来就是一笔糊涂账,银钱上算不清楚,后续麻烦多多;二来他二叔如今静下心来耕读了,他们老是带人去做客反倒叫他心思浮动。
况且他们家没种过水稻,根本没这方面的经验,怕是管不好稻田,倒不如直接花钱找个有经验的人来做事。
要是有其他适合的地方,就不用去他家那边了,免得文哥儿爷孙俩觉得不满意还看在他们家的份上勉强去那边租地。
文哥儿听金生真心实意为他考虑,连连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谢豆在旁边听着,只觉租个地要考虑的事都老多了。若是换成他自己做这事儿,他绝对想不过来!
一行人一起回了家,文哥儿跑去找他祖父说起自己有了新选择的事。
他把金生的想法给王老爷子讲了。
王老爷子道:“金生是个好孩子。”
寻常人碰上机会只会往自己家捞好处,哪里会真心实意替主家考虑?
也是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金生又算是文哥儿的奶兄,感情和别家兄弟比都不算差,金生才会和文哥儿说这么多。
爷孙俩讨论了一会,王老爷子拍板定案:先把目的地定为那老头儿讲的石子坳。
第二日一早,文哥儿便去寻那“窝脖儿”老头,给他介绍了自家祖父。因着最近天气还不算太暖和,离牡丹花开的日子也还早,老头儿便只自己随他们过去。
一行人出了城,果然没走多久就到了老头儿那小舅子所在的石子坳,比之金生家还略近一些,往来非常方便。
光是这一点就是颇大的优势了。
王老爷子已经很久没出城,他坐在马车里看了一路的风光,只觉自己太久没看到田野了。
他下了马车,刚要四处看看,就瞧见文哥儿兴冲冲从车上跳下来,眉头忍不住突突直跳。
“小心你把门牙给摔断了。”王老爷子直摇头。
“才不会!”文哥儿不服气地道,“马车这么矮,摔不着我!”
爷孙俩凑一起,早习惯了你损我一句我气你一句,拌了两句嘴也就不讲了,专心欣赏左右的风景来。
说是石子坳,周围自然多石头,有座小山头就是石头山,石多泥少,瞧着挺稀奇。
这是文哥儿第三次出城,他左看右看,还是觉得样样都新鲜。
等瞅见前头有条溪,他还跑过去蹲下看了半天,直至找到几条摆着尾巴游过来的鱼苗苗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往前走。
“这水真清!”文哥儿和领路的老头儿夸道。
“那肯定的,这水可是山上的活泉引下来的,石头里流出来的水最干净了。”老头儿介绍道。
文哥儿虽不知道有什么依据,却莫名觉得很有道理。
想想白花花的溪水从白花花的岩石上潺潺而下,可不就是古时所说的“清泉石上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