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儿说的是实话,如今大家都去研究理学,当世大儒也大多是理学名家。
这些内容可以说是陈腔滥调都不为过。
更别提丘濬还补充一大堆又长又臭的私人小作文。
这些内容无异于给天下人写个《思想道德守则》——
首先阐明主旨:我们要当个有道德的人。
接着开始解释:什么是道德?道德会如何影响个人乃至于整个社会?我们应该如何提升所有人的道德修养进而共同构建道德社会?
有道理吗?
很有道理。
有人看吗?
狗都不看!
反正文哥儿一看就要皱起小眉头,一副臭不可闻的难受表情。
丘濬却固执地道:“这是理学之根本,不管说过几次都得继续说,著书岂能一味地求新求奇?”
他任国子祭酒时最不满的就是年轻人写文章经常追求奇峻,一个劲地用那些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淘换出来的奇词怪典,一度想努力把这股子歪风邪气掰正。
见丘濬坚持己见,文哥儿怪里怪气地“唉”了一声,摇头晃脑地给丘濬背起了《论语》:“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
这是孔子一个学生子游感慨的话,意思是你劝谏君主太频繁,君主很快会烦透你;你劝诫朋友太频繁,朋友很快会疏远你。
人和人之间还是要保持点距离,劝不听就别劝啦!
文哥儿似乎觉得光背《论语》还不够,又接着背出另一句和它相呼应的话来:“三谏而不听,则逃之!”
这是《礼记》里的。
大意是你屡次规劝君主他都听不进去,你就可以跑路了。
这样你保住了小命,君主也没人烦他了,对你好,对君主也好!
丘濬:“…………”
好家伙,这小子不是在学《春秋》吗?
怎么又读起《礼记》来了?
要知道科举一般是在五经之中选一经专治,很多人选了一经便不必学另外四经。
通学之才倒也不是没有,像文哥儿他爹就是五经皆有涉猎。
王华本经是《礼记》,可他在《春秋》《易经》的造诣竟也不下于专治这两经的人!
难道文哥儿这一点像了他爹?
至于文哥儿话里话外说他不听劝,丘濬也没放在心上。
他要是听劝的人,就不会经常和人拍桌子吵架了。
丘濬哼道:“你比对着我整理出来的内容编个目录就好了,话那么多做什么。”他说完又教育起文哥儿来,“俗话说‘贪多嚼不烂’,你平时泛读各家文集也就罢了,五经到底治那一经还是得好好选。”
文哥儿也知道科举里头五经是选修的,谢迁早就仔细给他讲过。
由于学生可以自由选择自己主治哪一经,所以《诗》《易》《尚书》是最热门的,《春秋》《礼记》每年的中举人数都相对较少。
比如每年会试录取三百余人,其中治《诗经》的人一般会破百!
《易》和《尚书》通常也能有个七八十人。
最后剩下小几十人才是学《礼记》和《春秋》。
没别的原因,就是《礼记》和《春秋》内容繁多,出题变化多端,考试难度太高,中举难度大,大家都不乐意学。
算算字数就知道了,《礼记》差不多十万字,《春秋》差不多二十万字。
另外三经满打满算也就两三万字封顶!
字数多了意味着出题范围大了好几倍!
这种现象俗称……字太多,懒得看。
不是人人都能像王华他们那么变态的。
像李东阳那样六岁就把《尚书》学通并且敢在皇帝面前侃侃而谈的更是少之又少!
文哥儿道:“先生让我都看看,都看过了才选得出自己喜欢的。”
丘濬想想文哥儿现在还这么小,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谢迁好歹是个状元,教起人来还是挺靠谱的,用不着他来操心。
夏天屋里还是有点闷热,文哥儿撺掇着大伙把丘濬的茶几蒲团搬到廊下,没事就拉大伙坐外头吹吹凉风。
他还从李东阳家里顺来一丛薄荷,没事就摘一把来泡薄荷饮子,感觉特别清凉舒服。
薄荷是真的能长,越是时不时摘它几片叶子,它就长得越起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