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见文哥儿话里话外都藏着“你居然不带我玩”的小怨念,立刻和他扯淡起来:“国子监本来就不能带亲友和仆从进去,我带你去才是违规。”
文哥儿今天好像有听谢迁提过这一条,国子监里连六堂之间都不能交朋友,更别提随便带亲朋好友进去了。
文哥儿觉得自己错怪他哥了,很苦恼地拉着他哥衣袖坦白道:“诶?那怎么办啊?我和你们郑祭酒告了你的状,他说他记住了。”
王守仁:“………………”
王守仁暗暗磨牙。
“你都和郑祭酒说了什么?”王守仁追问。
“就说你无心向学,整天出去玩儿,还不肯带我!”文哥儿实话实话,提到“不肯带我”时还有点真情实感的愤愤来着。
王守仁听了这话,觉得堂堂国子祭酒应当不会在意这等童言童语,刚刚提起来的心又放了回去。
他伸手在文哥儿软乎乎的脸颊上搓了两下,才说道:“下次不许再这样胡说八道,我哪里无心向学了,我每天都要临许多字帖,可比你勤快多了。”
文哥儿平时被大人们揉搓习惯了,也不在意他哥的报复动作。他挺起小胸脯说道:“我这么小,你和我比,真不害臊!”
兄弟俩又你来我往地相互伤害了一会,直至文哥儿觉得他哥有以大欺小的不要脸倾向时才一溜烟跑走。
诸芸在旁看着兄弟俩“兄友弟恭”的交流,不由笑着说道:“三弟可真有趣。”
王守仁一想到这小子今天还跑去找国子祭酒告状,就没法觉得这小子有趣。他说道:“这小子鬼精鬼精的,还记仇,下次可不能再得罪他。”
接下来几日,文哥儿都在研究那套《农桑辑要》。不知为什么,他读着这书感觉还怪亲切了,总感觉自己以前读过。
可他仔细搜索自己唤醒的那部分记忆,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能要再见几次猫猫,才能把上辈子的记忆全部捡回来。
文哥儿也不着急,每天有一搭没一搭地读着经史与杂诗。
转眼到了祭灶神那天,文哥儿又兴冲冲跟着他祖父和他爹去搞封建迷信活动。
去年猫猫来了两趟,腊八一趟,祭灶神一趟,说不准今年也回来呢!
不想这天猫猫却没有来。
也不知是不是有事要忙。
不仅猫猫没来,这天夜里他祖父还病倒了。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入夜就病得不省人事,等王华亲自去请了医士过来守了一夜,到天亮时他又离奇地病愈了,仿佛只是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醒来甚至比平时还要清爽。
都快过年了,居然病了这么一场,王老爷子不是很开怀。还是在棋盘上和两个孙子大杀几场,心情还算是好一些。
值得一提的是,文哥儿跟着杨廷和学了一年的围棋,已经能在棋盘上和王老爷子杀个有来有回。
于是他祖父又和他下回了象棋:)
这老头,真是太过分了!
文哥儿输了棋,愤愤不平地把位置让给他哥,自己也不挪窝,坐在旁边给他哥摇旗呐喊,要王守仁杀他们祖父个片甲不留!
经文哥儿这么一闹腾,王老爷子的嘴角可算是重新翘了起来,眉梢眼角写满了得意。
都说老人会越活越像小孩,这事儿在王老爷子身上可算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小孩子忘事快,昨晚还跟着一起担心,今天已经可以继续和王老爷子抬杠了。
倒是王华放心不下,给请来的医士付了酬金,心里还是不踏实,只恨这会儿更有名望的汪轮汪医士回老家去了,一时半会请不来。
家里有老人,到了隆冬难免就有些担心。
好在王华观察了一天,发现王老爷子精神好得很,吃饭也吃得老香,才堪堪放下心来,只道昨儿是虚惊一场。
文哥儿玩儿了一天,夜里有些累了。
他四仰八叉地躺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到了下半夜便梦见眼前有着拨不开的迷雾,他沿着迷雾往前走啊走,很快瞧见他爹正在读一封信,读着读着竟是潸然泪下。
文哥儿凑过去想瞅瞅那信写的是什么,不想才走刚走近,眼前的画面就烟消云散。他一下子醒了过来,坐在床上敲敲自己的脑壳,不知道这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
真是个奇奇怪怪的梦!
文哥儿琢磨了好一会,没琢磨出他爹为什么看着信哭了出来,只好把这事抛诸脑后。
年关近了,府中今年既添了两个小孩,又迎了位新妇,可比去年要热闹多了。
文哥儿手脚比去年要利索得多,口齿也要比去年伶俐得多,早上起来先和金生一起在庭院里活动了一下筋骨,才开始自己坚持不懈的晨读活动。
今儿他才刚晨读完,就有人把一封信送来给他。
文哥儿这才想起,他还给数学爱好者王文素写了封信来着。
王文素乃是晋商之子,按后世划分那就是山西人,不过他早些年就随父亲搬到了河北定居。
河北离京师不算太远,所以信件往来很方便,才过去这么小半个月,对方的回信就送到京师来了!
不仅有信,还有几本手抄的《算经》!
文哥儿还是第一次和人通信,心情非常雀跃,迫不及待地拆开信读了起来。
见金生瞧着也有些好奇,文哥儿很大方地邀他一起来认识认识这位家里很有钱的数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