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起来,他还没和他爹算偷卖拼图的账来着,正好再让他爹出资负责!
两小孩凑一起嘀嘀咕咕小半天,才坐到桌案前拿起书齐齐看了起来。
文哥儿在谢家待到傍晚,蹭了顿晚饭,才趁着夜禁没开始溜溜达达地回了家。
一回到府中,文哥儿就跑去找他爹算账。
王华好整以暇地说道:“便是真做了这买卖又如何?父母仍在,哪有你存私产的份?”
文哥儿听得郁闷极了,偏就拿王华没办法。不过他又有了新疑问:“当官,能做买卖?”
王华道:“这不是我在做买卖,我只是提供画稿,他按买卖利润给我分些润笔费。”
文哥儿听懂了,这是公务员自古以来最正当的兼职收益来源:稿费。
你不能去做那些与民争利的买卖,但是卖字啦卖画啦卖文章啦,这些都是可以的。
比如内阁大佬们经常被翰林院晚辈求帮忙写墓表,简单来说就是帮忙给晚辈们故去的家人吹吹生前的功绩。
要是请不到牛逼大佬,会被认为是你这当儿子的不够孝顺!
你这求人写这么重要的东西,就算有门路有交情可以攀关系求上门,不给点润笔费心里过意得去吗?
给少了同样是你这个当儿子的不够孝顺!
杨一清的学生李梦阳就曾求内阁大佬李东阳给他父亲写墓表。
李东阳一看,这人不咋认识,于是提笔就写:李老兄虽然我不认得你,不过你儿子是我老朋友杨一清的学生,平时跟我自己的学生没区别,所以我就不推辞了巴拉巴拉。
这就是明朝文官传统丧葬活动:你给钱来我夸人,你孝顺父母,我关心后辈,官场上下其乐融融。
结果后来翰林院来了个头铁的状元后生,他对李东阳这些前辈很是不屑,母亲去世后根本不求这些大佬写文章,直接求好朋友李梦阳他们帮忙负责丧葬一条龙服务。
这可就捅了马蜂窝了。
本来这群后辈和官场前辈们就不太对付,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那些个有可能死在沙滩上“前浪”怎么会喜欢“后浪”?
于是有人就捋起袖子来开始骂人了:目无尊长!败坏规矩!你们胆儿可真肥!
你不给钱,我不给钱,以后谁给咱老一辈送钱!
你不捧场,我不捧场,咱老一辈的面子往哪摆!
这话可能糙了点,不过道理大致就是这个道理。
就连李大阳本人,对李小阳这群锐气十足的后生也有了点意见。
具体表现在李小阳他们年轻热血,次次都群情激奋跳出来干外戚、干权宦,经常不小心把自己干进大牢里。
而李大阳等人基本是冷眼看着小年轻们卖力地冲锋陷阵,从不搭把手营救他们。
瞧瞧明朝公务员拿的这些稿费,多么腥风血雨!
李大阳李小阳后来的一系列恩怨情仇,文哥儿目前自然还不清楚,他只记住了一个重点:稿费,合法收入!
不仅合情合理合法,还能公开接受底下人的重金酬谢。
针不戳,针不戳。
学废了,学废了。
文哥儿“唉”地叹了一声气,也不知自己以后到底是能顺顺利利躺平咸鱼,还是会随波逐流同流合污,真是前途未卜。
王华瞥了他一眼,瞧他小眉头皱得挺紧,不由奇道:“你小小年纪的,怎么一天到晚唉声叹气。”
文哥儿又是小小地“唉”了一声,张口就给他爹背书:“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王华:“…………”
王华伸手薅了把他毛茸茸的小脑壳,根本不晓得他这小脑袋瓜子里头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都读《稼轩词》了,挺不错,看来你学有余力……”王华睨着文哥儿说道。
文哥儿见王华话里的意思是“既然学有余力那就加课吧”,立刻急了,飞也似地站起身来,大逆不道地伸出小爪爪捂住他爹的嘴巴,不让他爹继续说出可怕的话。
王华前头虽有两个儿子,可他们都不敢这么造次,只有文哥儿有胆子这么为所欲为。
不过家长和老师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小孩子中规中矩可能压根记不住,你要是调皮捣蛋得特别出格,他们能记一辈子。
王华也一样。他被文哥儿捂着嘴也不躲,笑着听文哥儿说起谢迁残忍无情直接让他开始读《春秋》的事。
文哥儿是真的着急呀。
他都这么惨了,亲爹可不能再加课了!
要不然他这朵明朝小花骨朵,真的就要被压弯了腰!
压力大,长不高!
王华本也只是逗逗他,听文哥儿说谢迁让他学《春秋》,就知道他在谢家肯定又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或者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也没直接问文哥儿,准备回头和谢迁见面了再问问。
王华挪开文哥儿捂在自己嘴巴上的小爪爪,说道:“你来就是为了问拼图的事?”
文哥儿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他本就没指望要到卖拼图的钱,跑来兴师问罪纯粹是为了给礼物的事做铺垫。
文哥儿说道:“师妹周岁,得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