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亏谢迁脾气好,换个脾气暴躁点的人,说不准下回都不让他进门了。谁乐意让个带歪自己儿女的人天天往家里跑?
王华有王守仁这么个长子在前,已经接受过许多家长以及塾师的投诉与指控,处理起这类事件来还算有经验。他当即对谢迁说道:“我会想想办法约束一二,不叫他一天到晚胡作非为。”
话赶话即将到这了,王华又向谢迁讨教起来,想听听谢迁教育儿女的方法。瞧瞧人家谢家个个儿子都那么省心,怎么轮到他就一个两个都那么爱闹腾?
两个当爹的讨论了好一会,下衙时王华就绕路去买了几本书。
王华在翰林院当了许多年的修撰,家里自然不缺书。
可他舍不得拿给儿子糟蹋,索性掏钱到外头买一套便宜的。
便宜的怎么糟蹋都不心疼。
王华拎着精心挑选的礼物回家,就得知儿子去陪他祖父下象棋了。
自从那天输给文哥儿,王老爷子每天都让人来把文哥儿抱过去(主要冬天让他自己慢腾腾地走过去怕冻着),别的事全不干,先把象棋摆出来。
文哥儿没了第一次下棋的冲劲,不时也会输给王老爷子,祖孙俩倒是玩得很尽兴。
王华带着新买的“科举入门套装”,去了两老那边。
文哥儿还不知道他爹给他带回什么大宝贝,正专心致意地和他祖父在棋盘上厮杀。没办法,他刚输了一局,且王老爷子还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可恶!
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亲情第一,比赛第二——
呸!
胡说八道!
比赛就是要赢!
不管什么比赛都要赢!
少说这些自欺欺人的鬼话,失败者的自我安慰罢了!
他,王小文,绝不服输!
文哥儿一上头,拉着王老爷子杀了个天昏地暗。
王华进屋后也没打扰祖孙俩在棋盘上互殴,很有耐心地坐在一边看他们下完一局,才领着得意洋洋的文哥儿走了。
不走不行,再留下去,老爷子又该被文哥儿那得意的嘴脸激得喊“再来一局”。
这祖孙俩从某些方面来讲,脾气还真有点像,只能说不愧是亲爷孙。
文哥儿带着胜利的喜悦与他爹一起回到住处,才发现他爹手里一直拎着个布包。他好奇地问:“什么?爹,这什么?”边问还边扒拉那个自己没见过的布包。
王华没卖关子,噙着笑说道:“入冬了,天气冷得很,你不好整天跑出去玩,我准备了几样好东西给你打发时间。”他坐到文哥儿常坐的长榻上,在文哥儿期待的目光里打开布包。
看清楚布包里装的是什么,文哥儿的满心欢喜一下子被浇熄了。
里头是四本书,两本薄的,两本厚的,摆在最上头的那本封面上写着《大学》两个字。
就算那是用繁体字写的,文哥儿也一下子把它认了出来(至少认出了“大”字)。
这一刻,文哥儿只想到一个词儿:揠苗助长。
这是在摧残大明未来的花朵!
他王小文,大明可怜巴巴的花骨朵,还没盛开就要蔫了!
文哥儿只恨自己还不能一口气说出整句话,没法和他爹讲讲养儿育女的基本道理。
你瞅瞅你儿子丁点大的手掌,难道不该来点入门课程吗?为什么上来就要看什么《大学》?幼儿园都没上呢,这就让读大学了?
更可怕的是,旁边居然还附赠一套文房四宝!
不会有人觉得没满周岁的小孩能握住毛笔吧?
喂个百八十斤激素也没这么好的催熟效果啊!
王华见文哥儿丰富的内心活动全写在脸上,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笑意,抬手敲敲面前的矮几说道:“你昨儿跟豆哥儿都是聊练字又是聊书,想来你对这些很感兴趣,爹爹下衙后立刻去给你买了回来。怎么?你不喜欢?”
文哥儿小身板一僵。
糟糕,这个豆豆不靠谱!
怎么才一天,他俩的悄悄话就传到他爹耳里了?
难道谢豆第一天就奋起反抗,接着直接被他爹强势镇压?
明朝儿童减负计划,卒。
总开展天数:足足一天。
“不懂!”文哥儿把四本新书在矮几上一字排开。
《大学》,不懂!
《中庸》,不懂!
《论语》,不懂!
《孟子》,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