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山巅站了很久,直到夜风将身上所有的灼热都吹凉。
他方才苦笑起来,自言自语:“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
言犹在耳,足尖一点,整个人已化作一只红色的大鸟,自山间跃下,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萧见深已经醒了。
枕边另外一个人的位置犹有余温,这样的余温衬得东宫前所未有的冷清。
他自床上起来,在地上捡了衣服披在身上,而后问躬身呆在外头的王让功:“出了什么事?”
“是梁首辅的事情。”王让功轻言细语,“首辅今夜在家中饮毒酒自杀,人现在已经死了。”
“厚葬。”萧见深淡淡说。
“还有宫中的一些事……”王让功又小声说。
“说。”两人的对话之间,萧见深一路向外,穿过前后宫殿,来到殿宇之外的那株大树之下。白日间,正是遮住大树将自己的枝桠探入窗内,而他与傅听欢正在这枝桠之下合欢□□。
“是陛下。”王让功的声音微弱却清晰,“陛下下午在大殿上吐了血之后,回头被安置在日常的寝宫中,本有太监和宫婢上前服侍的,但陛下醒来之后却大发雷霆,将所有人都赶出去……然后殿中就传来碰的一声闷响,宫娥再涌进殿中,只看见陛下触柱倒在血泊之中……以血写了……”
“继续说。”萧见深道。
夜晚的流光照在面前的遮住大树上,树没有了白日明亮的色彩,反生出一种暗幽幽的魅色来。
他听见王让功说:“写了‘孽子不得好死’……”
萧见深的呼吸一直是平稳的。
他的情绪也好似没有一丝的波动。
但天空上突然飘起了细雪,白色从夜空纷纷扬扬而下,很快将暗夜点缀得明亮起来。
在这样的明亮中,面对着面前这一株大树的萧见深轻而易举地被拉入了同样飘着飞雪的过去。
那是他尚还年幼,还跟着师父在江湖中闯荡的时日。
天下并非始终承平,边关并非坚不可摧。在骆家君因为骆皇后而被打压并离开边关困守京师的那几年中。萧见深曾和师父来到过边关。
他们来到的那一日正是外族铁骑踏破城墙入侵城池的那一天。
火光如星光开满大地。
哀求声,呻/吟声,狂笑声,欢呼声,种种声音汇聚成一道苦难又疯狂的洪流,交缠着直冲云霄,而后天也承受不住,飘扬着落下硕大的雪点来。
萧见深与师父站在一处城池的高处。
他看见狄人用刀剖开怀孕妇人的肚子,让里头的一团血肉淌在地上。
他看见狄人以绳索捆住不足六尺的孩童,拖在马后生生拖死。
他看见无数手无寸铁的百姓被驱赶到了一处,被泼火油活活烧死。
他还看见了另外的百姓同被驱赶到一处,自己挖坑,将自己活埋。
师父还在身旁谈笑风生,指点着这一战中双方的失误与优点。
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血,漆黑的黑夜如同囚笼一样将世界里的人困住。
然后虎豹豺狼如同身处乐园一般,将人如羊一般驱赶戏谑,残忍分尸!
萧见深想要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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