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不是没有迹象的。
比如当时他撞见了贺博远在吃药。贺博远只说是些调理、养生的药,没和他说太多。
贺焱不由追问:“真的这么严重吗?”
管家说:“先生他——”没等他往下说,贺博远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们眼前。
贺博远喊:“罗叔。”
管家顿时明白过来:贺博远是要他闭嘴。
管家只能缄口不语。
贺焱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
管家不说了,他直接问贺博远:“爸,你不舒服吗?”
贺博远看了管家一眼,才说:“没什么问题,只是老毛病而已。”
贺焱追根究底:“很严重的老毛病吗?”
贺博远不想再继续这话题。他边走向旁边的水榭,边开口:“你来就是为了问这种事?”
贺焱猛地想起自己的来意。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贺博远身后:“当然不是。但是爸你的身体也很重要……”
贺博远停下脚步。他转头看着贺焱,对上了贺焱那满含关心的目光。关心他这具半死不活的躯壳吗?
贺博远说:“我没事。”他转开眼,“几十年前就有人说我活不久,我还不是活到了五十多岁。”
贺焱不吭声。
贺博远站在水榭前看着不远处的活泉。潺潺泉水喷涌而出,雪白的水花四处飞溅,为暑热的傍晚添了一丝清凉。
贺博远拉了拉披在肩上的外套,转头对贺焱说:“既然不说话,那就回去吧。”
贺焱是带着怒火来的,可他的怒火已经被管家的话浇熄。
不管怎么样,贺博远都是他的爸爸。
贺焱心里有点难受。他突然有些明白林烁为什么一直不对他说起那一切,因为林烁比谁都了解他,知道他在面对贺博远的时候永远硬气不起来。
林烁就算说了,也没有半点用处。
贺焱握了握拳。
他与贺博远对视,终于问了出口:“爸爸你曾经让人将我的一部分记忆抹掉吗?”
贺博远顿了顿。他凝视着贺焱渐渐褪去稚气的脸庞,他的儿子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浑浑噩噩的傻小子。他说:“那时候你脑袋受了伤,治疗起来有点棘手。你脑袋里的淤血压到了一部分神经,”贺博远看着贺焱,“手术意见书上我确实签了字。”
贺焱听得呆了呆。
过了好一会儿,贺焱才明白贺博远话里的意思。他说:“也就是说爸爸你不是故意把我的记忆抹掉的?”
贺博远说:“你记得不记得,对我来说有什么不同?”不过贺焱不记得,他也不会去提醒贺焱他忘记了什么。贺博远淡淡补充,“我也的确没想过帮你找回记忆。”
贺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管怎么样,贺焱还是有点高兴:“所以我的情况和菲姨的情况是不一样的……”至少贺博远不是恶意地想把他的记忆给抹掉。
贺博远不明白贺焱在高兴什么。在那时候他对贺焱真的一点都不关心,贺焱忘掉什么不忘掉什么,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就连贺焱醒来后傻气了很多他都没放在心上,反正他又没指望贺焱来继承贺家,贺焱蠢不蠢又有什么关系?
贺博远说:“林烁把以前的事都告诉你了?”
贺焱一激灵。
他连忙说:“是我逼着他告诉我的!”
贺博远说:“他觉得我是故意的?”
贺焱被问得愣住了。林烁觉得贺博远是故意的吗?应该是的,因为林烁那时候已经知道方静菲的事情,回头见到他也忘了他,林烁自然而然就会认为贺焱对他做了相同的事情。
贺焱说:“爸……”
贺博远说:“他怎么认为都和我没关系。”
贺焱说:“既然爸爸你一直喜欢林烁,为什么要和他定下那样的合约……”
贺博远也没能想出自己当时那么做的理由。他静默片刻,对贺焱说了实话:“可能是想弥补一下心里的遗憾。”
贺焱一愣。
贺博远说:“像他那样的家伙,心最软却又最硬,脾气最好却又最犟。看着很开朗也很好相处,实际上谁都不能信任,谁都靠近不了他的心,什么事都想着一个人扛着。”
贺焱忍不住说:“对!”
贺博远说:“对这样的家伙,应该什么都别管,先抓牢了再说。”
贺焱听明白了,却又有些糊涂。什么叫弥补一下心里的遗憾?难道贺博远曾经喜欢过很像林烁的人?为什么会说“遗憾”?
贺焱说:“爸爸,你以前喜欢过和林烁差不多的人吗?”
贺博远没有说话。
贺焱只能问别的问题:“所以从一开始爸爸你就想让我和林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