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三毛,不咬人。”杜池微微弯腰,一边揉着金毛的脑袋,一边看着向墨说道。
工作性质使然,向墨会接触许多陌生人,有的是来学画,有的是来买画。而也是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他总是会不自觉地观察陌生人的五官。
杜池的眼睛很好看,深邃有神,不会闪躲,直视着你的时候,能感觉到他的开朗和真诚。
——当然,这只是第一印象。
“三毛吗?”视线的焦点从杜池的双眼来到大金毛的双眼,向墨莫名觉得三毛和杜池有点像,都是一副开朗真诚的模样,友好地摇着尾巴,当听到别人叫他的名字时,耷拉着的耳朵还会微微一动。
向墨并不怕狗,他只是对大型犬有心理阴影,因为小时候有只德牧亲热地跑来扑他,在他的小臂上留下了一道抓痕,害得他打了五针狂犬疫苗。
“你可以摸摸他。”杜池说道。
两个陌生人拉近距离的最好方式就是通过宠物社交,向墨本意也想和新邻居搞好关系,不过就在他正想鼓起勇气摸摸三毛时,三妹却突然从画室中溜出来,喵喵叫着来到了三毛跟前。
“你养了猫?”杜池蹲下身子,想要摸三妹的脑袋,不过三妹灵活地闪躲开来,绕到了三毛的另一侧。
三毛扭过脑袋,视线追逐着灵活的小花猫。
“她叫三妹。”向墨说道,“她就是这样,你要摸她,她就会躲,你无视她,她就会来蹭你。”
脚边的一猫一狗互相闻着鼻子,画面看上去颇为和谐。然而就在这时,三妹突然伸出前爪,毫不客气地给了三毛一拳,然后又溜回了画室中。
看着三毛懵逼的模样,向墨惭愧地心想,好吧,这只臭猫不适合宠物社交。
“来让一让。”
两个搬家师傅抬着大大的纸箱挤进院子中,打破了两人之间尴尬的氛围。
向墨随意地瞥了一眼纸箱上的包装,是一张黑色的铁艺床。见搬家的小货车已空,他主动带着杜池往屋里走去,友好地问道:“需要我帮忙整理吗?”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杜池牵着三毛跟在向墨身后,走进了一楼的画室之中,“上次来看房我就想问了,你是兼职开画室吗?”
笔墨画室的开放时间是,工作日下午一点到五点,休息日早上十点到下午三点。和一些每天都从早开到晚的画室相比,笔墨画室的安排相对懒散,不是向墨有其他事要做,只是他单纯想休息而已。
“不是,全职。”
向墨没有多说,其实他以前不是全职。
二十五岁是向墨人生的分水岭,在二十五岁之前,他是公办初中的美术老师,有一个条件不错的男友,工作顺遂,感情美满。
那一年,在男友的鼓励和牵线之下,他得到了举办个人画展的机会。
当时的向墨有着年轻艺术家特有的张狂与自信,他决定在画展上展出他的人体素描,而那是他最爱画,也是最拿手的题材。
向墨的人体素描有着他强烈的个人风格,用美术杂志的话来说,他手中的铅笔就是自带滤镜的照相机。
笔触极其精细,既写实,又不止写实。
有家长偶然得知向墨开办画展的消息,特意带着孩子前来捧场,结果看到向墨画的裸体,转头就把他举报给了学校。
“这种老师不适合给青春期的孩子上课”“要是给孩子灌输奇怪的思想怎么办”……
面对家长的质问,向墨没有多作辩解,辞去了学校的工作,而在他情绪最低落的时候,本该陪在他身边的男友却偏要在那时出国发展,最终两人选择了分手。
一时间工作丢了,对象没了,向墨花了好长时间才从中走出来,然后用卖画的收入开办了笔墨画室。
三年时间悄然流去,其实相比起来,向墨反而更喜欢现在恬淡安逸的生活。至少学生都是成人,不用再担心带坏小朋友。
“这是你的作品吗?”
身后的杜池没有跟着向墨上楼,牵着三毛停留在了画室一角。
那个角落挂着画室里唯一一幅人体素描,相对向墨曾经展出的作品来说,尺度非常小,只有人体的背面。
“是。”只回一个字显得有些冷漠,向墨也不知杜池懂不懂行,总之没话找话地说道,“我擅长素描。”
“我发现我看过你的画展。”
突如其来的话题让向墨感到诧异,虽说他在圈子中小有名气,但也没到随便来个人都能认出他的地步。
他正想问问杜池为何会去看他的画展,却听杜池又道:“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摄影展,没想到竟然是画展。”
听到这话,向墨当下了然,杜池应该是偶然去看的,就连展览的内容都不清楚。
外行人的夸奖对向墨来说并没有多少分量,他随口应道:“我的画风就是这样。”
“好巧,没想到在这里遇到认识的画家。”
杜池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新奇,像是意外发现缘分的奇妙,看向墨的眼神中充满了探索的欲望。
只是这股欲望稍纵即逝,兴许是浅薄的印象和眼前的现实重叠在一起,让人感到不真实,杜池又以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了起向墨。
被人打量,难免多想。
向墨自认外表还算符合画家的身份,衣着散漫随意,却对色系有着精心搭配,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就如他那精致的画风。
他也不知为何要任由杜池打量他,或许是画家的虚荣心在作祟,希望得到“人如其画”的评价。
结果杜池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像是重新认识了向墨一般,打趣道:“原来那个色情艺术家就是你啊。”
色、情、艺、术、家。
听到这几个字,向墨的嘴角瞬间僵住,尽管他还维持着友好的表情,但脸色已经有转黑的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