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您别着急,他现在在医院呢,昨晚碰见学校里的混混……跟人动了口角。”温降的话音到最后,转头看了病床上的人一眼,下意识帮他隐瞒了。
李阿姨听她正跟迟越待在一起也松了口气,抬手抚了抚胸口:“不是他自己弄的就好,学校里什么人这么坏啊?我找他们家长去!就说阿越不该去一职这种学校,像他这样的老实孩子,到了那儿要吃亏的……”
温降轻声答应着,却注意到她下意识的那句“不是他自己弄的就好”,心口微跳。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迟越之前……对自己做过什么吗?
李阿姨又问她:“那阿越都伤着哪儿了?严不严重?”
“就是有两处骨折……手术都做完了,医生说要修养几个星期。”温降怕她担心,把伤势往小了说。
“骨折?你说学校里那些小混蛋真是,什么仇什么怨啊,伤筋动骨那得一百天才能养好啊,不行,这得找学校理论去!”李阿姨本来还以为只是磕磕碰碰,谁知道还得做手术,气得电话里的话音都提高了。
温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昨晚那伙人有不少外校的,估计还有那种没上学的社会青年,这种棘手的事学校巴不得推得远远的,更何况迟越……连个给他撑腰的大人都没有。
想到这儿,温降开口:“阿姨,您也没法替他去找学校理论啊……”
李阿姨的话音一塞。
过了一会儿,才道:“实在不行……那也得找阿越他爸啊,怎么说也是学校的股东,连自己儿子被欺负都管不了啦?”
温降抿了抿唇,知道迟越大概宁愿骨折也不想跟那个人再扯上关系,只是沉默。
电话两头都同时陷入安静,李阿姨似乎也意识到这事打成了个死结,说得越多越乱,只好叹口气,转移话题:“那阿越做完手术现在能不能吃东西了?我今天本来还给你们带了两只鸽子,下午看万叔有没有空,有空带我一块儿来医院看看他。”
“嗯,可以吃东西的,”温降松了口气,顿了顿又补充,“阿姨,迟越受伤的事……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比较好吧。”
李阿姨听见这么明显的提醒,愣了一下,等回过滋味来后,出声答应。
也是,省得这事传到那个女的耳朵里,到时候又可着劲在背后编排,这些年迟越明里暗里都不知道被说成什么样了,就差让他爸早点立遗嘱把钱都留给他们娘几个了。
温降虽然在通话里表现得冷静,等挂断电话,还是觉得气不过,低头问他:“你当时怎么还手的,有没有把那群人打个半死?”
迟越被她这副斤斤计较的模样逗笑,眯起眼睛想了想,最后点头:“有,都打个半死呢。”
“别骗人了,就你这身板,打得过谁啊,”温降一百个不相信,一边在他床边坐下,一边提议,“要不这样吧,我们花钱雇几个地痞流氓好了,把他们拖到小巷里打一顿,看他们还敢不敢找你麻烦。”
迟越这回是真的笑出了声,垂眼捏捏她搭在床上的手指,低声问:“你怎么跟我待在一起久了,越来越暴力了?”
作者有话说:
降妹眼中的迟小狗:我的病弱老公
实际上的迟小狗:一个打十个
第44章 、降温
下午
李阿姨带鸽子汤来医院看完迟越后, 温降跟着他们回了趟别墅,拿了书和洗漱用品才又回来。
还好今天是周五,周末她能再陪他两天, 下周一再回去上课。
只是为了顺路,万叔开着车离开医院后, 要先送阿姨去现在的迟家,温降在后座陪着。
李阿姨刚才在看到迟越包得跟粽子似的都快心疼坏了, 当着他的面不好啰嗦,这会儿出来了, 便又跟温降详细打听了一遍到底伤得怎么样, 准备明天再给他炖大骨汤。
话说到最后, 温降转头看了看窗外,才发现今天是个难得的阴天,车子朝着新区的方向开,其实离迟越的家并不远。
思考良久后,她回过神来,开口问李阿姨:“阿姨,迟越他以前……是不是也出过事?”
今天她和万叔来医院的反应有些反常, 惴惴不安,仿佛在担心会发生什么更严重的事,还反复跟她确认:“真是学校里那些混混干的?”
李阿姨听她问起, 犹豫了一阵, 寻思着还不如把事情都告诉她,现在她和万叔都指望不上,只有她跟迟越亲, 也好有个底, 免得再像头两年那样, 那件事现在回想起来,她还是觉得胆战心惊。
于是温降总算知道了四年前的那一晚,迟越没跟她讲完的后半部分故事:
“……阿越这孩子从小是妈妈带大的,他爸家里的事又一件不管,他只跟妈妈亲……出事的那天晚上,是他第一个发现的,后来我想喊他下楼喝汤,没人应,上楼去找,才看到他妈妈做了傻事……
“阿越那个时候才十三四岁,哪能看那场面啊,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看到他的时候,他也学他妈妈的样子,翻出那些不知道是治什么的药,一把一把往自己嘴里塞,一边嚼一边干呕,你说那种药片得多苦啊,他平时吃水果,不够甜的都要吐出来……
“我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想的,还是他从哪儿听来的,总觉得他妈妈是因为他才没法去工作,才生了那样的病,觉得是他把妈妈给害了。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天底下哪有做亲妈的不想看着自家孩子好的啊……
“后来还是我打的120,把两个人都送去医院,但他妈去的时候已经太迟了,都……医生都说没法救了。好在阿越还来得及,开了药洗胃,醒来之后听医生说妈妈去世了,又大闹了一场,还是按着打了针才睡过去的。”
温降听着,心口一坠一坠地作疼,不知道他到底还存了多少事情没告诉她。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暴雨夜迟越的模样,脆弱得仿佛快要在雷声中湮灭,而她甚至连想象他当时的绝望都做不到。
驾驶座的万叔听李阿姨重提这些旧事,也深深叹了口气,转放下车窗,让入秋的冷风吹进来。
李阿姨都把话说到这儿了,便把之后发生的一切都讲了:
“他爸那天跟人应酬,不接电话,晚上也不没回家,还是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知道这事的,匆匆忙忙叫你万叔开车带他去医院。阿越当时看到他进门,简直比看到仇人还不如啊,拔掉点滴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就去捅他,把所有人都吓坏了,还是你万叔当时拼命拦着,要不然……”
李阿姨没再继续说下去,要不然如何,不用说她也能明白的,又接着道:“刚好又是在医院,医生护士很快都赶过来,迟总第一时间就做上了手术,没什么大碍。但他们两父子从那之后……就没再见过面了,他又有了新家庭,没准连阿越现在长什么样都认不出了。”
温降努力深吸了一口气,消化完这些信息,总算知道那个钟安妮来他们家的那天,迟越为什么会说出“我连他都杀过”这样的话了。
“所以他茶几里那些药,我每天过去都要看看少没少、少了多少……之前刚看到的时候查出那是安眠药,我都吓坏了,二话不说要拿出去扔掉,但阿越那孩子命苦啊,抱着求我不要扔,说他晚上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做噩梦,还跟我保证他绝对不会再乱吃……
“可是后来还是……出了两次事,都幸亏我及时赶回家。所以我不放心啊,搬去那里做工之后,宁愿不拿钱白干、被那个后妈翻白眼,也要每天都来看看,阿越是我看着长大的啊,他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他妈妈不好交代的啊……”
李阿姨现在回想起迟越最黑暗的那几年,还是会觉得心揪紧了,说话的嗓音里也忍不住带上了几分哽咽,只能把窗户降得更低一些,好透透气。
温降在一旁已经红了眼眶,紧抿着唇才克制住情绪,良久后开口,像是某种保证:“阿姨,你放心,他会越来越好的……”
“是,阿姨知道,阿姨看出来了,”李阿姨闻言,也打起精神,收好自己的眼泪冲她笑笑,“你跟他待在一起久了,他看起来高兴多了,这两天不是还跟你上学去了么?总归有个人陪着,拉他一把,比一个人孤孤单单待在在家里要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