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考场照旧是要熬上三天,脱掉一层皮,出来后一个个都是脚步虚浮。
放榜前那一个一个都是极为紧张的,进士身份可不同于举人,进士就代表着他们真正的踏入了仕途,有了出仕的机会,虽说真正要想为官,还要通过吏部的释褐试才能够授官,但这一步的门槛何其的重要。
这一回连周晓晨也不能让自己放松下来,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倒是想睡来着就是脑子出奇的清醒,半点睡不着,索性起来推开了窗,外头的风吹进来带着一丝清明,恰在此时边上也传来了木窗推动的声音,她一怔便伸出头去看。
恰巧那边的人也是听到外头动静才开的窗,也正伸着脖子往这里看。
两人目光便这么着对上了,噗,秦赟先笑出了声,而周晓晨被他这一笑也闹得紧绷的神经为之一松,那边的人伸了手指了指院子做了个手势,她点点头重又回到了房里,随手拿了一件外袍披上,就推门而出。
这会儿已经过了三更天,外头除了悬挂着的灯笼因为烛火尚未烧完而明明暗暗,便只有月光洒地。
两人来到了院中,凑到了一处亮些地方,“你睡不着?”秦赟压着声音询问。
周晓晨老实地点了点头,“你也是?”她反问。
“咱们这话问得多余,”秦赟拉了一下披着的衣服,语气带着些许调侃:“若睡着了,又怎会在这里。”
周晓晨看了他一眼,彼此都明白是为什么睡不着,这会儿谁也不敢先提,她抬头看了看天,那星星倒是明亮,“明儿会是个好天气呢。”
秦赟不想她一下子把话题扯到了天气上,也跟着抬起头看了一会他却说道:“我倒希望明天是一个雨天才好。”
周晓晨被他说得一怔,想了想后无奈道:“今儿你是怎么了,尽说那傻话儿,明日就算下雨,那榜也不会因此不放,再说了,就算不放总也有要放的一天不是。”
这会儿秦赟反倒一怔,他转过头:“我只是想天若下了雨,那看榜的人会少些,咱们用不着那样的挤。”
周晓晨这才晓得是会错意了,反倒觉得自己这是太紧张了,她轻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我有些紧张。”直到这会儿才坦诚自己的心事。
秦赟一笑四下看了看,做贼一般蹑手蹑脚靠过去了些,压低了声:“我也是。”他说完反倒更有了几分笑意,转头手指了指另一间房:“咱们四个呀,怕是只的那张义谋能安然入睡,许行一准和我们样。”那张义谋一考完,就说自己准保是要落榜了,不过,他也不算太难受,毕竟原本能到此处参加会试已是出乎意料的事,再加上机缘之下能认识这几个,已是大赚这会儿自然是睡得踏实。
周晓晨不知道怎么忽地起了玩兴,也跟着指了指许行的那间房:“咱们不如去瞧瞧?”
秦赟也来了兴致,轻点了点头,两人就往那边去,谁知才要接近,窗门就叫人从里面推了开来,那里头的人显是没想到外面还有人,怔愣了那么一下,而外头的也没想到被抓了个正着也是一愣,就这么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见外面人招示手意,许行会意也不拖延,直接走到了外头,到两人身边站定后才问道:“你们也是睡不着?”不成想那两个互相看了一眼后,秦赟说道:“若睡得着,哪还会在这里。”许行听了又是一愣,大概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便又抬头看了看天,随后道:“今儿的星亮,明天应该是个好天呢。”
这回轮到周晓晨说话了,她轻咳了一声先同秦赟眼神交流了一下,随后道:“我倒希望是个雨天呢。”
许行微一皱眉,将他的话细细想了想才说道:“榜总是要放的,哪分什么雨天晴天的。”谁料他话一说完,秦赟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你俩可真像。”
许行被他这一笑弄得莫名那话更是不明白,还是周晓晨好心开了口:“先前秦赟说希望明儿是雨天,我也是这样讲的。”见他还是想不通的模样,于是又说道:“他呀,只是想明儿看榜时能少些人,。”
许行又再细想了想这才回过味来,想明白也不自觉地勾了嘴角,“难怪他说咱们俩像。”
他这一句倒叫气氛轻松了不少。
“哎,我问问你们,若他朝真能够有机会入朝为官,你们想要做什么?”原是想要说些什么的,那秦赟却在这个时候提了问。
周晓晨对于将来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这会儿被问到觉得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便坦然应道:“我只想能够做个县令,能够造福一方小小天地便好。”
“咦,就这样?”秦赟很有些意外。
周晓晨点点头:“我的性子不太适合做高官,何况造福一方小天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她说完看了看两人:“我说完了,你们呢?”
许行不吱声拿眼儿看秦赟,秦赟见他不说也不强问,手一摸下巴:“我呀,想入刑部。”
周晓晨听他说要去刑部吓了一跳,平时见他性格直爽,看他也不像是一个能勾心斗角的人儿,但要入刑部就实在是让人意外,“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秦赟认真道:“我打小就爱看那些破案子的话本子,觉得那里头断案如神的大人们很是厉害,那会儿我就想着若将来能入仕途,我便要入刑部,专破那些别人破不了的奇案。”说完,转过头指名道姓,“许行,咱们俩可都说了,你可不能装傻,还不说来听听。”
许行看着他们俩细想了想才说道:“其实,我还真不晓得要做什么。”
秦赟对他的回答很是有些不满:“你这是不把咱俩当作朋友。”
许行却摇摇头:“我与桂月清说过的,我当初读书就是想让家里头过得好些,我读私塾时就想着有一天能够过了院试成个秀才,过了秀才又想着能够再进一步,眼下我所想自然是能明日榜上有名。”
“你别打哈哈,我问的可不是这个意思。”秦赟仍旧不满他的回答。
许行耸耸肩:“我晓得你的意思,可是我是真的不晓得,世事无常像我这样的贫家子弟,许多事又哪里是我想就能够决定得了的,”说到此处,很是有些无奈地看了桂月清一眼,“我说的这个你应该明白的,所以,我一向不敢想得太远,只求走好眼前的每一步就好。”
秦赟听了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才点头道:“你这话很有些道理,倒是与我们想的又高明了不少。”
“哪有什么高不高明的,只不过是事实罢了。”许行将双手背后身后,抬头看着那黑色的夜空,天上每颗星都是即定的位置,有明有暗。
周晓晨侧过头看了许行一眼,这个人总叫她有些看不懂。
又再说了一会儿,秦赟打了个哈欠有了睡意,他捂着嘴:“我有些困了,要先去睡了,你们呢?”
周晓晨跟着揉了一下眼儿:“我也有些困了,要不咱们都早些歇了吧。”
许行点了点头:“你们先回,我再站一会儿。”
“行,可别太晚了,不然明天错过时辰,咱们可不叫你。”秦赟调侃了一句就打着哈欠回去了。
周晓晨也跟着回了屋子,她走到窗边打算关窗,却看到院里那许行独自负手而立,大概是夜色的关系,那身影显得极为不同,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他刚才的话,那话看着倒是平常心态,但其实却是野心极大的,每走一步站稳了又有新的目标,恰恰是人往高处永无止尽,也不晓得这人能够走到哪一步。不过,还是那一句,每个人的志向不同,只要彼此利益不冲突,便无须干涉什么。何况,同为寒门子弟,她还真的存了那么一点私心,希望能够看到许行站在高处,有一番大作为,只是,这样的人与自己这种只想平平淡淡的人是注定走不到一块儿的。
到了第二日榜文贴出,会元正是许行,而桂月清的名字也是不远不近地写在后头。
第93章
鲤鱼一朝跃龙门,能够进入殿试,那便是天子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