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刻意回避了姐姐的几次欲言又止,周晓晨早早准备了包袱,赶回了镇子,待到了施家又是另一番的境况。
施茂当初曾是见证人之一,这趟退亲他也到了场,回来后妻子女儿也都晓得了桂家发生的事。他的观点同桂老三的一样,当然,比起多年的好兄弟,他也私心的更希望清哥能当上官,士农工商他这样的商户毕竟身份是低的。
纪氏想得和丈夫也差不多唯一的女儿将来能够有一个好的依靠是她最在意的事,先将清哥安顿好,又特意加了几道菜,都有默契的不提梅姐儿的事,只让清哥好好注意身子。
周晓晨不知道他们那么多想法,在施家看不到姐姐微红的眼,看不到父母愧疚的神情,看不到弟弟愤愤不平的脸,在这儿让她的内心平静了不少。
赶了一天的路,把东西收拾好和施家人吃过了饭,周晓晨早早回了屋子,她倒也没急着要去挑灯夜读,先理了理思路,县试与府试之间只隔了两个月,初次下场之后,她才真正的体会到了古今科考的不同,深吸了一口气,她坐到桌边极为习惯的开始在脑子里计划着,就如她每次在手术之前她总喜欢在脑子里先把将要做的事过一遍。
将藏在脖子里的锦囊取出,把只属于她的秘密握在手中,石头带着微微的凉让人放松了不少,思路渐渐的清晰,捂了一会儿石头带上了她的体温,“秦雨。”周晓晨不自觉地低念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她睁开眼把石头放在了唇边,轻轻吻在细细的纹路上,“秦雨,你要是在我身边该有多好。”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响儿。
周晓晨被声惊回了思绪,转头便朝外看,院中女孩的身影印入了眸中,心莫名地紧了一下,忙站起往外。
“诗诗怎么了。”纪氏听到了动静,忙跑出了小灶,抬眼便见女儿半蹲着,地上瓷碗碎片散落,甜汤撒了一地,她忙急步走了过去:“别动,让娘看看,你烫着没?”
也就是两句话的功夫,这家里的所有人都到齐了,施茂见女人摔了碗,先把人拉了起来直接就拉过她的手仔细察看。
“我,我没事的。”施诗被三人围成了圈,她抬头看了看众人,收回了被抓着的手,小脸再着一抹红:“汤撒了。”声音带着丝丝的歉意。
纪氏仍不放心地看了看女儿,手摸摸她的小脸安慰:“没伤着就好,汤里头还有呢。”
施诗再次抬头,眼正好和桂月清对上。
周晓晨因女孩的那一句注意到了她的行径路线,一下便想到了这汤是端给谁的,这一眼看到对方小脸上的自责之色,心底不禁便生出了一分怜爱来,扬起一个笑:“碎碎平安,只要人没伤到就好,”她说完走到了墙角边拿了扫帚过来:“这儿我来扫,诗诗你等我一会儿,弄完这里,我们一会一块喝甜汤。”
施诗因这一番话小脸上的神情多了一丝变化,“月清哥,还是我来扫吧。”她就要去接。
周晓晨轻侧身让开:“怎么,你还不听我话了呀。”她说得很是故意。
大手在女儿的发顶轻抚了一下,“走,咱们一块等你月清哥喝甜汤。”施茂说完,同妻子使了个眼色,两夫妻拉着女儿进了小灶。
周晓晨笑看着她们离开,迅速地将地面上的碎片都扫到了簸箕里,又仔仔细细查看了四周,确定再无碎片这才将东西弄到了墙角,走到小灶桌上四碗甜汤已经摆放好。
“都弄好了?快洗手过来喝汤。”施茂笑着催促。
“好。”周晓晨应了声,走到边上洗了手坐到了桌边,甜汤冒着热气好大一碗空气中浮动着谈谈的香气,很是好吃的样子。
“你月清哥来了,咱们这下能吃了吧。”施茂待桂月清坐下后玩笑般地调侃。
施诗一双大眼先是一愣,随后小脸便涨得通红。
“瞎说什么呢。”纪氏嗔了丈夫一声,“清哥,莫听你叔胡扯,趁热喝吧别等凉了。”
小手伸到了桌上轻轻推动了瓷碗,即便小脸如苹果一般红,小丫头仍旧在这个时候将甜汤推向了身边的人。
桌上的油灯点亮了四周的墙,桔色的暖光印着四人的影儿。
周晓晨小心地端起了碗,在那双黑亮大眼的注视下喝了一口,甜汤入腹整个人连日紧绷着的神经,终是随着那股暖流松了。
第89章
作者有话要说:科考舞弊池州案震惊朝野,天子动怒。
就如秦赟之前猜测的那样,帝王的怒火是一定要用血来平息的。
众学子被关进去后的第二天,就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被带出去查问,有些人出去之后再没能回来,据说是下了狱关进了牢房,有些人则被送到了一处由士兵看守的宅子,继续过着被软禁的生活。
那宅子里的屋子倒也不少,学子们或是二人,或是四人被分作一间来住,外头有人把守,里头有人监视,说白了和大牢没啥两样,只不过条件略好些。
周晓晨和秦赟被作在了同一间,边上的房子由张义谋和许行住,大伙没分开也算是一件不错的事。
秦赟在事发后十天被带了出去,这一回他和家里的人有了联系,回来后整个人放松了不少,又拉着桂月清说了一些知道的情况。
这一回的舞弊案牵连很大,不光是有人徇私还有人故意煽动闹事,意在破坏这次科考,这事怕是一时半会儿难以善了。
周晓晨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她倒不担心自己,“秦赟,你有没有法子和外头联系上,我想给家里捎个平安信,好让他们放心。”这科考舞弊那么大的事,消息一定会很快传回去,自己在这里生死不明,家里要是知道怕是要担心了,想到那小丫头,还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
秦赟拍了拍他的肩:“你放心吧,我已经帮你带了话了,让人帮你捎个平安信回去。”
周晓晨一听这话,心放下了大半,一拱手:“秦赟这回可多谢你了。”
秦赟手一摆:“客气什么。”说完,往床上一趟又长长叹了口气:“唉,现在就只有等消息了,也不晓得最后会是个怎么样的结果,今年要考不了,我大不了再等下一回,只希望能太太平平过了这一劫才好。”
周晓晨想的和他差不多,走到窗边上开窗透透气,外头的天阴沉沉的暗了一大片,这老天也倒也很是配合这会儿的气氛。
不一会儿,张义谋跟着许行过来打听情况,秦赟和他们说的就没那么详细,只说外头的情况看着不太好,这会儿最好都老实些。
见打听不出什么,张义谋便垂头丧气地回了房,周晓晨朝他看了看,自打出事之后,这位就和变了个人一样,不再如先前那样,反倒变得有些异常,她眼眸凝了下,依稀记起初到这里时,在角落里和清风躲着耳语的陌生人,也不晓得是不是和这次的案子有所牵连,只希望这事是自己多想了,毕竟和张义谋相处一场,这人虽然爱钻营,却也不算坏。
日子一天天的过,刚开始还有人时不时被带出去盘问,后来慢慢的就没有人被带走了,只是看守的士兵半点不少,对于他们的问题也全不理睬,这消息不畅通,关在里面的人难免渐渐开始变得浮躁了起来。
周晓晨这几人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特别是秦赟刚开始他还好,可日子久了他也得不到家里的消息,不免心里开始发慌,还是许行提议,反正已经这样,倒不如趁空拿书出来看,或是一块讨论一下学问,这样一来能分散精力,二来,万一这事过了要重考,他们也不会因为现在发生的一切而荒废了,这是个好提议,周晓晨很快响应,秦赟也点头说好,那张义谋虽看不进去,倒也跟着看起了书。
刚开始也就他们几个人这样,到后来其他的学子也跟着学,一时间,那宅里子倒充满了读书的气氛。
就这么日子一天天的过,周晓晨每日都会在不起眼的地方划上一道,终于在一个月之后的某一天,有人把他们全都带了出去。
周晓晨一直都记得那天,大清早就人差役过来喊起床,又把人全都集中了起来,并排排成两列,由士兵们看守着往外头去,应该是故意的,士兵把他们带到城门前,高高的城楼上悬挂着两具尸体,头已经不在了,那时候,所有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谁也不知道这样的用意何在,也不晓得将要发生什么事,甚至有一个胆小些的学子,当场吓尿了裤子腿都站不直,最后被架着拖走。
骚动之后,他们又被再次带到了考场,穿着官服的三名中年男人站在那边,其中一位朝天拱手淡淡道:“圣上念尔等苦读不易,特再给你们一次重考的机会,望你们不要辜负了圣上这一副良苦用心。”
接着一个一个搜了身才放进去,还是一人一间,只不过这会儿,那考场的房间空出了大半,谁不敢出声,按指令坐到了指定的隔间,里头纸笔全已放好,边上小篮子里放着粗粮,谁也不敢多出一点声,老老实实低头开始答题。
连着一个月**和精神的折磨,再加上连着三日的考试,实在是一场很让人难熬的考验,这三天里,又有几个考生因体力不支而昏倒叫人抬了出去,留下的人数越来越少。剩下的人,差不多全是坐足了三日,直到锣声响起这才交了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