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月梅自是察觉到了那有意无意瞟来的目光,却似完然无知一般安静站在母亲身后。
这两个人之间的事,忙着注意大夫诊断的周晓晨半点没有察觉。
两位大夫先后诊了脉,得出的结果一样,纪氏身体并无大碍,略有郁结却不至于会引发晕厥,商量了半天也得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只开了一副调理身体的方子,又关照这几日要多多休息,家里人也要多注意一些之类的话,天色不早看完后由桂月清送了出去。
纪氏睡了一觉醒后人已经好了很多,见劳师动众来了这么多人,心里不免有些过意不去,待人走了这才对秦氏道:“三嫂,我这又麻烦你们了。”
秦氏哪里听得了这样的话便说道:“我看你是病糊涂了,怎地一家人说起两家话来了。”
站在一旁的施诗因这句小脸又红了那么一下。
纪氏心里头感激:“三嫂,我这说的哪里是两家话,我说的是大实话,我这病来得突然,眼下家里也就只有施诗在,要不是清哥今儿来得及时,会怎么样还两说,你们这会儿又全都过来,这一句谢我若不说,那才是不该。”
“行了,你这句谢我受了。”秦氏不愿在这事上头多废力气,“我打算带着梅姐儿在这里住几日,你别说不,眼下你身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闹不清,家里头男人不在又只有娘儿俩,施诗毕竟还小,我不放心。”
纪氏虽觉不好意思,但到底还是为女儿多考虑了些,点了点头:“三嫂,那就只能再麻烦你们了。”
“又说这样的话。”秦氏说完将施诗拉到了跟前,手摸摸她的小脸:“今儿被吓坏了吧,好孩子。”
施诗点了点头又摇摇头:“之前是吓到的,后来还好有月清哥,要不是月清哥在,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多亏月清哥的。”她反反复复想说的也不过就是最后那句。
“那是他该做的。”秦氏一语双关。
女孩显是听懂了那话,耳朵一阵阵的发烫。
纪氏在边上笑而不言。
桂月梅侧转过了头,透着窗缝看向了外头,院门的边上避嫌在外的男人们站了一处正说着什么,忽地,那人转过了头朝这边望。即便明知对方看不到自己,她还是慌忙地躲闪了一下,脸烫了起来。
第88章
作者有话要说:池州县衙门前,青石墙上张贴着皇榜,两边的兵卒拔出了刀正向着人群。
人群里喧嚣声叫骂声连着了一片,前面的人想往后退,却被后面的人推挤得动弹不得,“科场舞弊,公道何在?”也不晓得谁大叫了一声,引得其他人发出了共鸣,那叫喊声震得人耳朵痛,连那兵卒的脸色都青了几分。
周晓晨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人群里挤了出来,眼看着那头乱得厉害,她也顾不得心里的失落,快速地往人少的地方退去,直退到了巷子边上,她才喘了口气,那榜单她来回看了几遍,都没能看到自己的名字,原本她还信心满满,想着至少能够过了这乡试,谁晓得竟然这么快就名落孙山,若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倒还不如和周大仓一般早早回去。
长叹了口气,这会儿也顾不得那头的吵闹,周晓晨很是丧气地往回走,才走出几步肩膀就被人抓住,她一回头瞪眼:“秦赟,你怎么在这里。”眼前的少年头发有些凌乱,模样也好不到哪儿去。
“别多说,快跟我走。”秦赟拉着人就往前走,头都不回一下。
周晓晨被半拖半拽地向前,后面的声音已经变了味道,除去叫骂声也已有了惨叫声,她心里一惊忙加快了步子。
两人一直向前跑,后面的声音一直没有停过,不一会儿也人有跟着往他们这个方向过来,对路也不是太熟,绕了几圈也没能离得远,这会儿那街上已经乱了起来,不少人大叫着出事了,还有人奔跑。
“你住在哪儿?”跑到了一条不太起眼的小巷,两人喘着气,秦赟已经没了方向,“你还认不认得路,我们先回去再说。”
周晓晨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走到巷子口,仔细地辩认了一下方向,特着记忆勉强认出了路,带着秦赟一路往回逃。
也不晓得跑了多久,总算找到了客栈,那客栈里头人声鼎沸,处处都是破口大骂的声音,仔细辩别了一下,那些大骂的内容都是关于这次科考舞弊的事儿,据说这次的头三名,都是往日里学业不怎么出色的,倒是平时很被看好的纷纷落马。
周晓晨很是努力地回忆了一下,似乎连那许行的名字也不曾在榜上看到,心里不免也有了想法。
恰在此时,秦赟拍了他一下:“带我去你的房间,咱们到人少的地方说去。”
周晓晨没有多想,直接带人上去,到了里头关上了门,只把窗子开了小半扇,好随时留意外头的动静。
秦赟坐到了椅子上,拿了桌上的茶壶就倒了杯水,也不管凉不凉直接喝了下去,这样连着喝了三杯才停了手:“桂月清,你这次上榜了没?”
被问及此,周晓晨很是有些丧气地摇了摇头:“没我的名儿。”
秦赟见他这样,狠狠地啐了口:“我也没上榜呢。”
“你也没有?”周晓晨听了一怔,她心思转了转走到窗边往外看,外头大街还是鸡飞狗跳的,有三五成群的人聚在一处大声骂着,转过头,咽了口唾沫:“秦赟,你说这次,是不是真的?”
这话听着没头没脑,但秦赟明白他的意思,想了下便说道:“这回我出门时,夫子给我压过题,这一回考的,倒是猜中了好几道,我之前做过,那会儿我给夫子看,他说若是这样不出大错写应是能中的。”
周晓晨也细想了想自己的答案,说真话,那会儿出考场时,她是很有自信心的,这一回明明考得比上一回更好些。
恰在两人纳闷时,许行推门而入,见到屋里两人先是怔了下,随后反手将门给关上:“外头乱了。”他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周晓晨点了点头,给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看他喝完了才问道:“许行,你上榜了没?”
说到这话,许行脸色很是有些难看,“没有,我看了几回都没看到我的名,你呢?”
周晓晨摊手:“没有。”说完指了指秦赟:“这是我的朋友叫秦赟,这回他也没能上榜。”又转过头道:“这是我同窗许行,他是院试的案首。”
秦赟听了这话,脸上神情变了又变,外头的吵闹声越来越大,他往外看,那街人的人越聚越多,远远的有一队人马往这里走,还不断有人加入其中,那阵势看着很是惊人,连口号都有:“徇私舞弊,科考不公。”他回转过头,那脸色已经有些发青,“完了,这回兴许要出大事了,”说完,他丧气地一捶桌子,这大家公子竟也爆了句粗口:“娘的,这事早不出晚不出,怎么就我参考就出了事儿。”
周晓晨听他口气不是那么好,便问了句:“真要是出了舞弊,这会儿闹得这么大,真要惊动了上头,那岂不是好事?”至少还有重考的机会。
“你想得倒好,”秦赟不以为然回了一句,把窗关好后,坐到桌边说道:“其实,这样的舞弊在几十年前也曾有过一次,那是咱们祖辈时候的事,那时候是试题提前被人泄了出去,后来,听说那得了解元的是个平日里不学无术的,连那院试都是花了钱寻了门路才通过的,那回也闹得极大,学子全都上街,你们猜最后是怎么判的?”
周晓晨隐隐觉得不会是好结局,转头看看许行,他估计想得也不差,“你说,别卖关子。”她有些急。
“最后,主考与参与舞弊的学子全都被灭了三族,那些不满上街闹事的学子,带头的判了斩首,被官府抓到的被革了功名永不录用,而那一年的科举被取消。”秦赟说到些处摇了摇头:“我也不瞒你们,当年我们家祖辈也有被牵连的,他原是好心上去劝阻,却不想被误抓了进去,后来被革了功名,此生再无缘仕途。”
周晓晨与许行听完面面相觑,连话都说不出来。
“自打那次之后,朝庭对科举舞弊办得极严,虽说这几年有些松懈,今上又是新帝,可宗祖立下的规矩,这科举上头是绝对不会半点留情的。”秦赟说完,就耷拉着脑袋,“咱们这回是倒了大霉了。”
前因后果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后面会怎么样心里哪还会没分数,许行忽地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张义谋回来了没。”
周晓晨这才想起,打从早上就没看到过他,于是也跟着起来,两人到了隔壁敲了敲门,侧耳细听也没有动静,显是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