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但如此,他还将家里兄弟儿子孙子一众人都叫上了,跟着一块去,若是老王爷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们也好及时补救。
裕王果真躺在床上不能动身,看着已经没多少日子好活了,祝雁停进门,恭恭敬敬问候了一声,再怎么说,这位毕竟也是祝家长辈。
裕王身边伺候的下人扶着他艰难坐起身,靠在床头,祝闵昭赶紧过去,亲手将人搀扶住。
在对方打量自己的同时,祝雁停也在打量他,裕王病态满面、两鬓斑白,只那双眼睛尚显凌厉,他的目光转过祝雁停,落到同来的萧莨身上,冷冷瞧了他片刻,又再次转向祝雁停,哑声问:“你可是先帝的儿子?”
这话问得未免过于直白了些,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祝雁停自然不会认,从容笑着回答:“裕王说笑了,我怎可能是先帝的儿子。”
“当真不是?”
“自然不是。”
他坚持这么说,裕王不再与他纠缠这事,又问:“那你现在是何身份?”
“一介白丁罢了。”
“以后也一直做着白丁吗?”
不待祝雁停再说,萧莨替他回答:“他是本王的妻子。”
裕王冷眼望向萧莨:“既是承王妻子,为何没册封?”
“这次解决闽粤之事,回京就会册封。”
屋中之人闻言俱都一凛,这话的意思,其实是告诉他们,待这次回京,他就要改朝换代了。
“册封什么?承王妃?”裕王不依不饶地问他。
祝闵昭有些心慌,想阻止裕王这般态度继续诘问萧莨:“父亲,您歇着吧,别过问这些事情了,要不一会儿又得喘了……”
裕王没搭理他,浑浊双目直勾勾地看着萧莨。
萧莨走至一旁,大马金刀地坐下,面上已不再见半分恭敬之色,唯有周身压不住的上位者气势,冷声问:“本王何故需要与你交代?”
祝雁停默不作声地站到他身后去,并不插话。
祝闵昭额头上的汗都冒了出来,赶紧道:“摄政王您误会了,父亲他没别的意思,只是随口问问,您别放在心上,他病糊涂了,还请您莫要与他计较……”
萧莨没理他,目光扫过屋中神色各异的一众人,这些都是裕王的子孙,其实个个都恨不得他死,又都万分惧怕他。
那裕王不顾儿子的劝阻,阴着脸道:“郎君也是祝家子孙,我这做长辈的,帮他多问一句有何不可?”
祝雁停低眉顺眼面上无甚表情,萧莨看他一眼,收回视线淡道:“本王的妻子,本王自有安排,裕王既然叫我们来了,不如今日把话说明白吧,你们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本王想做的事情,你们以为就凭你们几个还能阻止的了?”
裕王恨道:“所以你已打定了主意要改朝换代?”
这次祝雁停替之回答:“王爷既然说帮我,我便也帮您一回,提醒您一句,您老还是认命吧,您不如看看这满屋子的子孙后代,再这么杠下去,无非是让他们这些人跟您一起送死,何必呢?先头我来时,还看到您的五世孙,才几岁大,玉雪可爱的,这样的小娃娃,您舍得让他去死么?”
祝闵昭等人已战战兢兢快站不住了,都在用眼神哀求裕王,不要再继续得罪萧莨,裕王面色铁青。
萧莨忽地握住祝雁停的手,与众人道:“我与雁停都是景瑞皇帝的后人,从景瑞朝起,每一代皇帝身上就都流着祝家与萧家人共同的血脉,如今也是如此,我的子子孙孙都会是如此,这个江山依旧是萧家和祝家的,祝家人的爵位我会保留,降等袭爵并非故意打压你们,以后萧家人的爵位一样是降等袭爵。”
不单是这些裕王府这些人,连祝雁停听了这话都分外诧异,萧莨没多解释,萧家的爵位他确实没打算给他们世袭罔替,至少没有功勋之人不能给。
从前他在宗事府任职,长历帝为祝家宗室过于庞大的支出头疼时,他就想过衍朝落到今日地步,谁能说不是因太祖皇帝对他的子孙后代过于大方,养出了过多的蛀虫,才拖垮了整片江山,他绝不能重蹈覆辙。
“无论你们信不信,我会继续供奉祭祀衍朝皇帝,保留祝氏宗室爵位,这两件事必会办到。”萧莨继续说道。
不待裕王再说什么,他又看向除祝闵昭嫡系一脉之外的其他裕王府中人:“你们日后虽得不到荫封,但若你们有上进心,一样能凭本事加官进爵,有大功者,同样能得封外姓爵位,和天下所有人一样。”
即便日后祝氏宗室爵位再不会增加,几代之后甚至可能全部被收回,有本事的祝家人一样有机会建功立业,公侯伯子,这些外姓爵位又或是高官厚禄,他们也能肖想,萧莨的承诺意味着,新朝并不会因祝氏是前朝国姓,就对之忌惮打压甚至赶尽杀绝。
于裕王府这些非嫡长一脉的而言,虽没有爵位日子或许会很难过,但至少他们还能靠裕王府,若是不识时务裕王府也倒了,他们命都没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至少现在这样,日后子孙争气,说不得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萧莨能说出这番话,能有这样的胸襟和气魄,无论他最终能否信守承诺,在此时此刻,面前这些祝家人,甚至是裕王本人,都再说不出更多反驳之言。
“你说的,都能保证吗?”人群中有人没忍住问他。
萧莨的神色不变:“信不信在你们,我只能承诺我所承诺的。”
裕王最终什么都没说,疲惫地闭上眼睛,不知是心灰意冷,还是如释重负。
片刻之后,祝闵昭领着一众人跪下地,郑重与萧莨叩首:“从今往后,裕王府阖府上下,原竭尽所能,为摄政王效犬马之劳。”
从裕王府出来,坐上回程的马车,祝雁停搓了搓手心,那里似还留有萧莨握着时的温度。
他抬眼看向面前面色平淡的萧莨,笑道:“裕王府眼下是这些祝氏宗王里最有能耐的一个,他们真心倒戈了,其他那些就再蹦跶不起来了,待我们归京之后,禅位之事应当能顺理成章。”
萧莨淡淡“嗯”了一声,靠向身后软枕,闭起眼。
祝雁停见状凑过去帮他揉按太阳穴,他先头在宴席上又喝了不少酒,还帮自己挡了几杯,估计又不舒服了。
之前柳如许还说萧莨在军中都是喝大碗酒,酒量不成问题呢,可他在自己面前,明明经常醉意上头。
“累了吗?”祝雁停低头亲他一口,先头萧莨在裕王府里那盛气凌人的模样,他可太喜欢了。
起身时,萧莨倏地抬手,按着他的后颈,又将他压下去。
祝雁停贴着萧莨的唇,痴痴一笑,愈发动情地去亲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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