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说定了,气氛倒是前所未有地平和,吃过午膳便一起回宫。
折腾了半天,容双有些累了,虽还记挂着李老尚书说的那道遗旨,却还是躺着歇下了。
姬晟在勤政殿批完折子,让人去请李老尚书过来。
礼部离勤政殿不远,李老尚书很快到了。
姬晟便把给容双挑封邑之事与李老尚书说了,既然是要给容双挑地方,不能不经过礼部。
李老尚书一直上书说容双住在宫中于礼不合,听姬晟终于要让容双挪出宫去,甚至还要把容双挪出盛京,觉得十分欣慰。
当初先皇把他请回来当见证,要他留着一份遗旨到新皇大婚之日,若是姬晟立后了,那份旨意当即作废。
李老尚书对这份旨意是有些微词的。
起复之后李老尚书冷眼旁观,容双垂帘听政时虽行事肆意,决断却从无疏漏谬误,也能听得进众人的意见;去年年初容双回北疆,还给了蛮族致命重创。
这样一个女孩儿,从来没有辜负过容家世代忠义之名,先皇能铤而走险将江山与新皇托付给她着实是赌对了。都已经做这么多了,先皇竟还想要人家等姬晟立后之后再行嫁娶,只要新皇提出立她为后就拿出赐婚遗诏,让容双去了姬姓嫁入皇家!
容双是先皇亲自收下的养女,姬晟若是自己想让容双不再姓姬,那是大逆不道的事。
能改变这个身份的,只有先皇亲自写下的这份遗诏。
这份遗诏李老尚书是不准备拿出来的。
新皇这不都要选妃立后了吗?
容双也从来没有过成为皇后的想法。
要不然当年她早直接成了太子妃,而非先皇养女了。
李老尚书说道:“此时确实应当好好商议。”姬家到姬晟这一代只他一个独子,前面那些宗室也被杀得差不多了,朝廷好些年没有给皇室安排过封邑,这事必须认真对待。要知道现在皇室人丁单薄,以后可不一定,还是得拿出个靠谱的章程来才行。
姬晟听李老尚书答应得爽快,又补了句:“要挑个离京城近些的、风景秀丽些的地方。”他顿了顿,接着说,“最好富饶一些,人丁多些,民风淳朴些,地方上的官员也得知进退,不要有那些一心钻营的小人。”
李老尚书一一应了,又问公主府要不要建,要建的话建多大,要不要找户部和工部一并讨论清楚。
姬晟便让人把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唤来,把长公主封邑之事敲定了。只是哪怕选的地方离盛京再近,营建公主府还是需要些时日,工部那边估算了一下,至少得三个月才能完工,还不是特别精巧的那种,特别精巧的亭台楼阁至少得一年半载。
李老尚书道:“倒是正好在陛下大婚之后让长公主前往封邑。”
姬晟琢磨了一下,一年半载容双肯定是不可能愿意留的,三个月倒是有可能。他说道:“就先以三个月为期尽快修缮完毕,要是有什么意外再顺延一二。”
余下的事都交由工部、礼部、户部去商议。
封邑之事敲定下来,姬晟看了看天色,起身回去了。
宫中无妃嫔,宫中便显得有些空旷。
姬晟由宫人簇拥着穿过长长的回廊,天忽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他停下脚步,看着长廊外带雨的夕阳。
天地茫茫,宫阙深深。
他自小就长在宫中,幼时是在母后膝下,被立为太子后便迁居东宫。母亲生下他后身体每况愈下,哪怕很想亲自照顾他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再加上太傅一直告诉他“君子当如何如何”,要讲究男女大防,不能作小儿姿态,事事都需为天下表率。
他身边的人也被这样教导,从来不留有过丝毫行差踏错之人。
对姬晟而言,这样的生活是正常的。
直至有一天,容家的小女儿闯进东宫。
她叽叽喳喳地告诉他宫外有多好玩,北疆有多宽阔,得知他已读了许多书便兴致勃勃地拉他,一点都不知道害臊和羞怯怎么写。
他生气了。
她怎么可以又玩得好又学得好,明明他是大盛的太子、有最好的老师,她哪一点比得上他!
他把她赶走了。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眼前。
她再回来时,闹得满城风风雨雨,还成了他的“皇姐”。
后来他们之间有了太多纠葛,他一直都没机会和她说一句:“那时候我不是真的想赶你走。”
姬晟握紧拳。
他发现从一开始,能牵动他情绪、能让他又爱又恨的人都只有一个。
他们本该是世上最亲近的人。
“皇弟?”容双的声音蓦然传入姬晟耳中。
姬晟转头看去,发现容双出现在走廊另一端,大约是这雨下得太突然,她身上竟被淋湿了,发丝上也沾了些雨。
姬晟不满地看了容双身边那些宫人一眼,上前抓住容双的手,边拉着她往回走边质问:“怎么淋了雨?”
容双说道:“去校场骑了会马,没想到突然下雨。这点小雨怕什么,我小时候遇上大雨天还会跑出去玩。”
“你不小了。”姬晟绷着脸说。
“嗯。”容双乖乖由他牵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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