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南安的副将王远对实情也并不了解,只知道这一次他们要抓的人是义山王。可南安一直只围不攻,让他们好生焦急,眼看着那么大的功劳就在眼前,却被勒令不许靠近。他就不懂了,义山王的武艺再高,他们这些人南征北战的也不是吃素的,当初抓义教的中天王时也没带这么费劲儿的。
再然后王院就看到一批人马疾驰而来,心里先是有些警惕,枪已经握在了手里,待看清楚之后才发现居然是皇帝亲临。
王远的脑子有些转动不过来了,区区义山王竟然让皇帝亲临?
这消息才传回去几天啊?能以这么快的速度赶过来,可见皇帝有多重视。
王远此刻才将对上峰的不满收了起来,也不知是什么大事儿,但能让皇帝亲临,也就难怪南安如临大敌一般不敢轻举妄动。
“确定人还在吗?”楚寔问。
南安点了点头,低声道:“王远,你来说。”
王远赶紧上前道:“每日都能看见炊烟,今日中午也有。”
“她呢?”楚寔又问。
他?王远愣了愣,皇帝这话问得怎么那么重复。
南安走上前,低头道:“臣观察了许多日,可都不见夫人的踪影。”
夫人?王远的好奇心都快将他淹没了,怎么这次的行动力还涉及到个夫人?可他们什么女子都没见着呀。
“上去。”楚寔没有丝毫迟缓。
南安赶紧对王远做了个手势,王远点点头,知道这是然他带人赶紧从左右两侧包围过去。前些日子不敢动,所以这些人都藏着呢。
韩令就坐在小木屋外,生了一堆火,用木棍扒拉着里面的烤地瓜。
楚寔出现的时候,韩令没躲没藏,就那么从容地扒了颗地瓜出来,掰成两半,甜香四溢。
南安赶紧将背上的马扎放到韩令对面,楚寔走过去坐下。“都退下吧。”
于是以楚寔和韩令为中心,包围成了一个六丈大的圈。将士手里全打着火把,将天都照亮了。
“韩大夫。”楚寔没跟韩令玩谁先开口谁就输了的游戏。
“容我把这地瓜吃了,做个饱死鬼上路吧。”韩令道。
楚寔笑了笑,“韩大夫曾于内子有恩,为何觉得我会杀你?”
韩令继续吃着地瓜,那种香喷喷的劲儿是真拿这当最后一顿饭在吃,口中却懒洋洋地道:“因为我做了皇上必杀我的事情。”
楚寔终于笑不出来了。“她在哪里?”
韩令抬起头道:“你杀了五娘。”
“告诉我她在哪儿,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楚寔和韩令似乎在鸡同鸭讲。
韩令将最后一口地瓜吃进肚子里,拍了拍手,笑道:“她么?你们在峨眉没有挖出她的骨头么?”韩令大笑了起来,笑得山里的鸟雀全被惊了起来。
楚寔没笑,但也没动怒,只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没杀窦五娘呢?”
韩令的笑声戛然而止。
楚寔抬手做了个手势,北原便将一个头上罩着黑色布袋的人往前推了两步,然后揭开了她头上的袋子。
尽管美人色衰,可依旧看得出当年的绝代风华,不是窦五娘又是谁呢。她痴痴地望着韩令,颤巍巍地喊了声,“韩郎。”
韩令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双手握紧了拳头。
“韩大夫,我一直等着你能找到别的办法救阿泠,所以从没想过杀窦五娘。”楚寔道,“告诉我她在哪儿,你和窦五娘就都自由了。”
韩令握紧的拳头松开又握紧,握紧又松开,他没敢去看窦五娘的眼睛,只抬头望向天,眼角好似有眼泪滑落,嘴里喃喃地道:“她在峨眉那间破山神庙的供案下。”
“那不是她。我找了跟她身高一样的女子,比了她和那白骨的腿骨长短。”楚寔说得云淡风轻。
韩令不敢置信地望着楚寔,“你竟然、竟然……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楚寔依旧很淡然,“我只是为了确定那不是她。”
韩令终于重新笑了起来,“你死心吧,她不愿意见你,你永远也找不到她的,永远也找不……”
最后一声“到”字淹没在了短剑刺入心脏的“呲”声中。
韩令是笑着走的,也没死不瞑目,很安详地倒在了地上。
窦五娘捂住嘴流下了眼泪,她想奔到韩令身边,却在抬脚的那一刹那生生止住了步伐。
因为她看到另一个身影从前面的木屋里飞奔了出来,直扑韩令身边。
韩令虽然陪伴了季泠很多年,了解她,却又不那么了解她。他以为他的死能为季泠抹去最后的蛛丝马迹,可却不想想,季泠若是真能安心地用他的死换取安生,她就不是季泠了。
对季泠而言,天地间好像一切都不在了,只有眼前,躺在地上的韩令,才是真实的存在。
她没看见窦五娘,也没看见漫山遍野的火把,甚至也没看见楚寔。
季泠轻轻推了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韩令,可他没有任何回应,她的眼泪就那么流了出来。
季泠又推了推韩令,大力的。可韩令身体的余温虽在,却再也无法睁开眼睛。
季泠抬了抬头,望着几丈外那些密密麻麻的火把,她知道韩令是在用死为她争取自己的选择权,他原本可以躲过这些人的包围的。
但他没走,傻瓜地以为只要他死了,她不从地道出来,楚寔就再也找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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