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觉得她没心没肺,是用她对余芳的态度和对老太太等人去比。觉得都是只待了一年多,为什么不能一样?
可是人跟人的感情,可不是只用时间来衡量的。
季泠家里遭难时,是余芳一手拯救了她。她在余芳家里,是个活泼泼的人,找到了归属的感觉。但是再看她入楚府,她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定位。府里除了老太太对她好一些(楚寔我不点评),其他人对她是个什么态度?贞静淑婉要么瞧不起她,要么就是敌视她,丫头、婆子又是个什么态度?这样的环境里怎么让一个小孩子产生归属感?人心本就是偏的,这种环境,我觉得从人性来讲,季泠难道不应该极度思念余芳?而老太太对季泠的好,季泠也很通透,那真的是有条件的,她乖巧,就能得青睐,如果淘气就得另说了,退回去也不是不可能。
再说了,人性里有种很自然的态度,就是照顾弱者。余芳家里穷,而老太太什么都不缺,季泠自然会偏于照顾余芳,我觉得很正常吧?
那么季泠感激不感激老太太?当然是感激的。她和季乐对上过几次,每一次都是忍让,但是我都有写,她不是怕了季乐,她脑子里第一个想的就是,老太太会不高兴,不喜欢听孩子吵闹,所以她的忍让都是为了老太太。
这也是季泠的性格缺陷(当然也是人设啦),她做事喜欢默默的,不仔细体会,就会觉得她没用心。在她这种人的眼里,老太太等人那是什么都不缺,所以她想不到要去做针线,做什么的送给老太太,因为她觉得南蕙等人都做得比她好。可是她不想对老太太好吗?只是没有给她表现的机会而已。
可以说,季泠的性格内敛,就是那种我能为你死,但却绝对不会说我喜欢你之类的好话的。若是有一天老太太生病要割肉治病的时候,季泠肯定是那种二话不说就动手割肉的人。可是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机会给季泠这种人啊,病得要割肉治病的机会太过渺茫。所以吃亏的肯定是季泠这种性格的。说白了她就是大恩不言谢,可以命报之那种人。
而且季泠的性格里还有一种“误区”,姑且称作误区吧。她觉得她不给人添麻烦那就是讨人喜欢了。她所做的每件事,都是尽量不麻烦别人,所以她也没想着要光明正大去看余芳,因为那样要带着丫头婆子出去,太添加麻烦了。
而还有一种人,是不怕给人添麻烦的。有来有往的,很容易在别人心里留下印象。而季泠那种性格就会成为隐形人。
不知道大家生活里工作里有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你事事不给人添麻烦,到最后你发现别人未必喜欢你,而那种经常给人添麻烦的人,人缘好像还挺好的。
总之,季泠的性格的确存在自身的缺陷,我承认,可若是就因为这个而上升到人品高度,我就得替可怜的小季泠说句话了。
如果在这个阶段,老太太和余芳就在季泠的心里是平等的话,那我觉得反而是狼心狗肺。
第二十二章
嘉乐堂里老太太正在看楚寔从扬州府叫人送来的年礼,结果今年运河结冻早,这都翻了年,年货才运到。
老太太看了看礼单,朝季泠和季乐道:“泠丫头,乐丫头,你们也有份儿。”
季泠和季乐上前谢过老太太。
季乐笑眯眯地道:“老太太,寔表哥这次又送咱们什么有趣的玩意了?”
“想必箱子都整理好送你们屋里了,自己回去看吧。”老太太笑道。
因为季泠和季乐都长大了,屋里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再在嘉乐堂的碧纱橱和抱厦住下去就不合适了,老太太便在园子里替二人挑了个院子住。
季泠陪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回到自己屋里时,果然见多了个能躺下个成人的大黑箱,她对芊眠道:“今年怎么送这么多啊?”
芊眠正开箱子呢,一边开一边道:“这说明大公子在扬州府得意呗。”
却说楚寔如今已经离了京,在扬州任通判,短短五年便已经是正六品官员了,而跟他同龄的许多人大多都还在七品附近转悠。
按照皇帝的意思,是很想将楚寔留在身边的,但因为楚大老爷,也就是楚寔的父亲,从左副都御使补了礼部尚书。
父亲在六部为堂官,儿子又在皇帝身边为近侍,很容易被言官攻击,所以在那些给事中行动前,楚寔就主动请了外任。
皇帝爱才,也知道将来如果要重用楚寔,按惯例必定是要其在地方上任过方面大官才能担任,是以便也点头同意了。即便现在皇帝用不上他,可太子将来也得用人不是?
因此皇帝替楚寔选了个人间最是繁华的扬州府,这焉能不是爱惜?
楚寔表面瞧着是志得意满,不过唯有一桩憾事,那就是亲事,为此可没把老太太的心给操碎了。
楚寔的年纪如今已经二十有三了,刚过了慧通禅师所说的不能议亲的五年,老太太和苏夫人的心思立即就活泛了起来。
按照老太太和苏夫人的意思,还是想娶个年纪稍微大点儿的姑娘,如此一进门就能生孩子。如果再选十四、五岁的姑娘,身子骨还没长稳固,就怕不利生产。
而且楚寔前头已经死了一位未婚妻了,若是成亲后,再死媳妇,老太太担心别人说他克妻,顾虑颇多。
这样问题就来了,年纪大的姑娘,十六、七如果还没订出去的,肯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老太太和苏夫人又都瞧不上,如此就进退两难了,愁得老太太头上白头发都多了好些。
季泠其实也挺好奇的,不知道楚寔最后会娶了谁。因为在那之后,她再没梦到过楚寔的事儿,自然也就不知道谁会是将来的表嫂。季泠托着下巴,正在替老太太为楚寔烦心,却听芊眠惊叹道:“哇,好美啊,姑娘。”
季泠回头只见芊眠从大木箱里抱出好几匹布来。
芊眠可不是眼皮子浅的人,跟在老太太身边的丫头,有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的,能让她“哇”出来的布匹自然是极美的。
布是松江三梭布,既白又细腻,驰名南北,用来做中衣和袜子再好不过,只不过贵得咋舌,这布可不比绫罗绸缎便宜。
缎是妆花缎,有泥金的,也有泥银的,不过都很浅淡,在光里一照,就像满天星辰般。
纱则是季泠和芊眠都没见过的,有水光纱,烟霞纱,柔云纱,依着颜色撒着金粉、银粉,还有水晶粉等,仿佛天上的云彩一般,有琉璃之剔透,又有云雾之轻盈。
芊眠拿起来在季泠身上比了比,“姑娘如果穿了这纱做的衣服出去,只怕要被人看杀了。”
季泠抿嘴笑道:“胡说,看杀卫阶的卫阶可是男子。”因季泠自己跟着周夫子习文,私下也教芊眠认字,有些典故也会拣了说与她听,所以现在芊眠再听老太太或者贞静婉淑几个姑娘论诗说文时也不会两眼茫然了。就为她肚子里多了那么点儿文墨,府里不少小厮可都对她有心思。
“大公子真太会挑年礼了,这些颜色和花式都是姑娘平素喜欢的。”芊眠道。
季泠却道:“大公子哪有功夫选这些,想必是他身边人才有这般细心。”
“姑娘是说繁缨?”芊眠点头道:“的确,繁缨姐姐素来心细,也只有她才能记得住所有人的喜好。”
季泠点了点头。芊眠嘴里的繁缨乃是楚寔身边的通房丫头,楚寔迟迟不娶亲,身边总不能没人照顾,所以去扬州任上,便带了繁缨。
繁缨,季泠是知道的,楚寔身边最得用的人,恐怕也是最可心的人。在季泠以前的梦里,她好像给楚寔生了个儿子,很得楚寔喜欢,丝毫不比嫡出的差。好像楚寔的小妾里也就繁缨生了三个孩子,比傅三姑娘还多生了一个。
不过这自然做不得数的,毕竟楚寔可没娶傅三姑娘,那都只是季泠的梦而已。
芊眠一边欣赏这些布匹一边赞道:“这些东西可不便宜呢,若只单送姑娘也便罢了,可大公子送礼自然是所有姑娘都有的,这可得费一大笔银子吧?看来大公子在扬州很是得意呢。不过,这也是应当的,像大公子那般的人物,在哪儿怕都是最顶尖儿的。”
芊眠对楚寔倒是极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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