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这门课的作业很简单,结课的时候每人交一幅4开的画上来,题材不限工具不限,你们觉得符合你们的审美就行了。”老师在台上说,底下的学生们抻着懒腰答应着,纷纷站起来往外走。
江尧脑子里浮现出那几张偷拍的照片。
十二月底的时候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又快又大,江尧断断续续感了半个月的冒,眼见终于要好了,一觉睡醒被这场初雪给彻底撂倒。
“我——操!”被赵耀炸醒的时候江尧都没力气抽搐,冷气直往天灵盖上兜,他天旋地转地睁开眼,赵耀正趴在窗户上往外看,撅着个屁股冲着他,聒噪地喊:“今年这雪真你妈的大!”
“操……”江尧朝天上翻了个二白眼,掀过被子往头上一挡,“你他妈一北方人,嚎个毛。”
“这种事不分南北,仪式感懂么!”赵耀乐颠颠地录着小视频,笑得像个鸭子,“我靠南方人来了来了!年年冬天就指着他们续命……”
“你们快看朋友圈。”撒淼也裹着被子坐起来,笑着说,“造型院那边堆了个维纳斯,咱们院堆了个……包子还是狗这是?”
唉。
睡是别想睡了,江尧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摸出手机滑了滑,看见了造型院气势如虹的维纳斯,与他们院不知道谁堆得两个雪团子。
巴掌大。
眼睛还是从食堂顺走的俩大枣。
“雕塑那帮孙子逮着机会就会现,等会儿爷爷就下去堆个火箭,轰他丫儿的!”赵耀说着就开始往身上套裤子。
“尧儿!”他往江尧床上一扑,“走起!”
“滚。”江尧身都懒得转,顺着朋友圈无所事事地往下滑,看见顾北杨发的照片,问了句,“今天系里晚会啊?”
“啊。今儿晚上。”撒淼答应一声,“班长不已经过去帮忙了么。”
他们系老蔡每年都会攒个双旦晚会,不管大一的还是大四的都能过去,虽然没几个学生真乐意去跟他们联欢,老蔡也不喜欢冷场,每年会强制指一个年级必须全员到场。
去年被选中的是大三,今年就是他们。
“几点啊?我今儿还跟人约了组队!”赵耀趴在江尧床上嚎。
“六七八点吧,撑死也就俩钟头。”撒淼说。
“哎,尧儿!”赵耀在床上弹了弹,压着江尧扯他的被子,“咱们露个脸就撤退啊?”
“啊。”江尧被他扒的不耐烦,“别碰我脖子,凉。”
“哎呀我们尧尧真可爱,床头还放个驴。”赵耀捏着嗓子又去拽山寨豹。
“人他妈是豹子。”江尧本来想直接把赵耀掀下去,手指又往下一滑,滑过宋琪的名字,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也没顾上踢赵耀,又拉回去看了一眼。
还真是宋琪,而且还不是跟修车厂有关的东西,他发了张雪景的照片,估计是从他家阳台上拍的,放大了能看见他们学校食堂的方形顶。
稀罕。
发个朋友圈还跟着时令走。
江尧给他点了个赞,继续往下滑。
就点个赞的功夫,被窝失守,赵耀的手从头顶伸了下来,在他头上脸上一阵乱拍,炸着嗓子“操”了一声:“你怎么烫得跟个几把似的?又烧了?”
撒淼:“……嗯?”
“……”江尧曲起膝盖往赵耀肋窝底下一顶。
“你才跟个几把似的。”他坐起来拽了张纸擦脸,皱着眉,“手心什么味儿,我鼻子不通都他妈能闻见。”
“真的假的?”赵耀举起手闻闻,“嘿嘿”一乐,猥琐中带着点儿几不可见的羞赧,“这么持久。”
“操!”江尧头皮炸了,掀了被子下床去洗脸,快走到门口了又忍无可忍地回来往赵耀裤丨裆上踹一脚,“你他妈好歹是个人!能不能讲究点儿?”
“这不是刚起床没来及!”赵耀一手捂裆一手护脸,在床之间乱蹦。
撒淼盘在上铺都受不了了,打了个寒颤,抄起床头的卷纸就往赵耀脸上砸:“滚你自己床上去!”
晚上七点多,陶雪川在班级群里喊人过去,江尧头昏脑涨地把围巾拽出来裹上,扣上帽子又捂了个口罩,跟赵耀撒淼一起往系里走。
“你直接去扎一针吧。”撒淼看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直摇头,“半个月就没有一天好利索。”
“我也觉得,等会儿再直接往地上一跪!”赵耀勾着陶雪川的脖子晃了晃,“别去系里了尧儿,无聊。走我陪你直接去打针!”
江尧也觉得这回烧得有点儿来势汹汹的意思,赵耀这两下竟然晃得他想吐,他拉下口罩缓了缓,抬手指着赵耀:“松手,吐你一脸。”
赵耀和撒淼一左一右地往两边弹开。
雪后的空气很凛冽,江尧使劲吸了两口,把口罩拉回去:“走。”
他也不想去系里的狗屁晚会,但是顾北杨对这种事总是特别热忱,在朋友圈和班群里吆喝好几次了,茶缸子的事刚被放了一马,江尧还是想给他个面子。
进了系楼果然,顾北杨已经傻不缺地在教室门口等着了,举着他的新茶杯,就差去楼道里蹲着拽人。
“好好玩儿啊!”他往江尧三人口袋里一人塞了把瓜子,乐呵儿地说:“年轻人,朝气点儿!”
所有人一起叹了口气。
到八点钟正式开始的时候,三三两两地也来了不少人,凳子靠前摆着,参差不齐地竟然也坐满了两三排。
专门跟学生会借来的大音响里一直在播着老年迪斯科歌单,头顶还绑了个花红柳绿的五彩灯球,灯一关,全班人好像集体穿越1998。
第一个人上台点歌后,江尧开始往后门移,悄没声儿地推门出去。
这种情况一般他都躲不过,要搁平时也就唱了,今天他实在没那个劲儿,就想去诊所打个吊水趁机安稳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