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华从外头进来,说:“他对殿下说什么了?”
“不过是威胁而已。”陈醉说:“只是他如果常伴在新帝左右吹耳旁风,只怕将来会成为心腹大患。”
“殿下如果想要除掉他,其实也不难。”秋华说:“新帝带他在行宫作乐,大家不能把新帝怎么样,但是一个戏子,很多人都能了结了他,看不惯他的人太多了。”
“先不急,我总觉得,他或许还有别的目的。”
秋华疑惑问:“别的目的?”
“他如果只是想与我同归于尽,尽有的是机会,为什么不动手呢。如果想杀了我,又想全身而退,我身边这么多人,恐怕他也没这个机会。他现在就跟我撕破脸,倒不像是要杀我了。”
他固然是杀了于怀庸的直接凶手,但于怀庸最大的敌人,一直都不是他。
是赵准。
他倒要看看,文良辰要干什么。
秋华觉得陈醉越来越难以捉摸了,人也越来越坚定,有主见,蹙着眉深思的时候,哪里还有一点初入宫时单纯稚嫩的样子。
“忧思伤身,殿下身上的伤还没好全,早点休息吧。”秋华说。
陈醉点头:“你下去吧。”
秋华说:“我心里不踏实,多叫几个警卫过来守门。”
秋华说完便出去了。陈醉脱了衣服上床,脑子里却又突然想到文良辰说的那句话来。
“殿下午夜梦回的时候会害怕么,会做梦么?躺在床上的时候,殿下不妨想想,血怎么都捂不住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于怀庸,是他杀的第一个人。
他闭上了眼睛,心中砰砰直跳,见过再多的杀戮,自己动手,还是会留下极大的阴影。
于怀庸曾那么鲜活张扬地活在他跟前,还曾问他说:“想要我的命么?”
那时候的于怀庸,强势,略带轻浮,哪里会想到有一天会真的丧命在他手上。
陈醉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竟做了一场噩梦。
梦中又回到了那一日,耳边枪声震耳欲聋,他趴在地上,看于怀庸倒在他跟前,鲜血染红了泥土,而于怀庸的眼睛,则一直死死地盯着他看。
他从噩梦当中惊醒过来,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伤口也隐隐有作痛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
他就开了床头灯,在床上坐了好一会。
先帝大丧以后,陈醉跟随大部队返回京城,当日还是住在了皇廷的小玫瑰宫。
这一来一回,却仿佛已经仿如隔世,皇廷的一角,有一处角楼被炸毁了,据说是两军交战的时候,炮弹落到了这里。
这偌大的皇宫,即便建筑也是无价之宝,差点就被战火毁坏了。
秋华一边收拾房间一边说:“殿下听说了么,紫薇宫亲王夫妇,如今也住到皇廷里来了,就住在百花殿后头的秋灵宫。”
陈醉愣了一下,问说:“亲王不都是别府而居么?何况他们夫妇一直都住在紫薇宫的。”
“听萧文园说,这是陛下的主意。”
他这是囚禁了吧?
竟然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放过。
陈醉说:“看来我得尽快搬出宫去住了。”
“郁中将说了,殿下的住所已经准备妥当,咱们随时都可以搬过去。”秋华道。
她也想搬出去了,新帝这个样子,她心里也不踏实。
陈醉点头:“明晚国宴过后咱们就走。”
好在赵准并没有反悔,依旧允许他出宫别居。只是他一旦住到郁家去,基本就算是和新帝彻底对立了。
想到这里,他反倒有些兴奋。
此次回宫,赵准还带了一个人进宫,这个人就是文良辰。
其实不止朝野非议,民众议论,听说就是太后姚元英也颇为不满。新帝登基,第一件要事便是娶亲,如此宠幸一个戏子,传出去实在影响新帝择亲。
“不过我听陛下身边的人说……”秋华压低了声音:“陛下只是喜欢听文良辰听戏,并没有和他……之所以带文良辰入宫,是因为文良辰说他在行宫唱艳歌,穿红衣,得罪了朝野上下,若没有皇帝庇护,必然再无立足之地,痛哭流涕了好一番,才让陛下带他入宫,还封了个贴身武官的职务……他那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竟也能做武官。”
陈醉笑了笑,说:“他倒是聪明的很,这话说到赵准心坎上了。”
“是啊,新帝登基,最看重的便是威信。文良辰到了这个地步都是因为他,他自然会保文良辰平安周全。”
“我看太后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他还有太后那一关呢,他们斗他们的,咱们先看个好戏。”陈醉说:“属于皇家的东西,你们一律全都放回原处,属于我的东西,如果已经打包的,就不要再拆开了,一律送到新居去。”
文良辰果然被姚太后叫去问话,站着进去,却是被人抬着出来的,却没抬到百花殿,半路上就把他撂下了。
虽然已经初春,但外头还是冷的很。文良辰从地上爬起来,瘸着腿往百花殿去,结果在走到百花殿外头的时候,昏倒在了地上。
姚元英听说以后,气的摔了杯子:“妖孽,戏子就是戏子,这么会做戏!”
不管是不是做戏,总之赵准心疼了。
文良辰如今无处可去,人人看不惯他,他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