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的大一新生让谬荷从另一个出口领到观众席第一排就座,他们则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到舞台一侧候场。
观众席上已经黑压压一片,前几排基本都是各个学院辩队的队员,估计是来揭幕战上偷师学艺的,领队也都是校辩协的,跟陆礼他们熟得很,经过时纷纷跟他打招呼。
苏迢迢跟在陆礼身后看着这一幕,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一个形容词——
a大交际花。
靠近舞台后,台上的大屏和灯光打得灿白一片,近距离直面有些晃眼。双方辩论席前还斥巨资铺上了kt板,上面印刷着两个学院的名号。只是法学院作为a大的老牌学院,还拥有他们的院徽,深蓝的底色上书“法学”二字,下边写着a大法律学科的发轫年限——“1904”,跟隔壁光秃秃的国际关系学院相比格外有排面。
今晚的主席这会儿也在台下候场,明显跟陆礼认识,在看到苏迢迢这张生面孔时愣了一下,趁着比赛还没开始的空档问他:“你们一辩是新生吗?刚进队就来打‘争锋杯’?”
“是新生,”陆礼应了声,顺便为苏迢迢介绍,“这位是哲学院辩队队长,谢昂然,在校队打二辩。”
苏迢迢跟着点头。
“啧啧啧,连新生都要拉上来用,看得出来你们法学院是要没落了,今晚要不直接弃权得了,不然前十二都进不去,多难看啊?”一旁国关院的选手和他们也熟识,听到这话,半是玩笑半是奚落地开口。
路佳闻言,第一时间抬头反驳:“弃你个头,我们院就是一个新生都能碾压你们,到底谁前十二进不去心里没点数?撞上我们法学院算你倒霉。”
这句话一出,争锋相对,火药味顿时“蹭”地直往外冒。
谢昂然知道以路佳的脾气,走到哪吵到哪是常态,便没掺和他们的赛前放狠话环节,而是转头看向苏迢迢,带了几分宽慰道:“小朋友,待会儿上台别紧张,毕竟是第一次正式比赛,发挥不好没关系,主要是积累经验。”
苏迢迢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刚刚被国关院的莫名其妙说了一通还不痛不痒的,这会儿被她这么一安慰,才真觉得自己被看扁了,没忍住抬眼,略带迷茫地看了对方一眼,没想到自己在他们眼里这么像个菜鸡。
片刻后只得象征性地点了一下头,也不打算开口为自己正名。
倒是边上的陆礼欲言又止,本想跟谢昂然解释这位新生实力很不错,并不是充数上来的。只是低头看到苏迢迢的反应,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发现她这个“我不理解”的表情很生动,眉心蹙起,疑惑中暗含了丝无语凝噎。
于是他翘起唇角,冲国关院的众人和谢昂然笑笑道:“法学院今年的水平,到赛场上自然会见分晓的,主席现在是不是该上台了?”
谢昂然闻言,“哦”地应了声,也反应过来他们在这儿闲聊太久,拎着话筒和手卡率先离开。
第28章 .迢迢有礼 法学院辩论队问候在场各位
等到现场观众安静下来, 双方辩手上场,主席开始作简短的开场词:
“尊敬的评审、各位辩手以及在场观众,大家晚上好, 欢迎来到北城大学第十七届‘争锋杯’的比赛现场, 我是本场比赛的主席谢盎然。
“‘争锋杯’作为我校规模最大的辩论赛事,每一年都将角逐出年度最强的学院队伍,授予冠军a大之锋的荣誉及由a大辩论协会出资设立的三千元奖金, 优胜者可入选a大校辩论队,代表学校出征全国性的比赛……
“而此次‘争锋杯’揭幕战的两支队伍, 分别是去年的冠军和季军,龙争虎斗,唇枪舌战,锋芒毕露,谁与争锋?相信在场的所有观众和评审们都已经倾耳拭目、期待万分了。”
“下面,请允许我介绍本次比赛的正反双方及他们的立场。坐在我右手边的是法学院辩论队的同学们, 他们今天的立场是——偶像应该为粉丝行为买单。下面, 有请他们做自我介绍。”
苏迢迢听到这句, 深吸了一口气, 和身边的队友一块儿从辩论席起身。
校级比赛毕竟不同于新生辩,面对的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 而是已经在辩队摸爬滚打了几年的老油条, 她从赛前准备开始就隐隐感受到压力, 这会儿甚至久违地, 觉得紧张。
可能比高考那会儿还要紧张。
但好在她是关键时刻反而越发冷静的那类人,细白的长指握着话筒,指节微微泛白,开口时咬字清晰, 语调听起来平稳又镇定:“博学明知,尚辩明思,正方一辩苏迢迢。”
她身边的庄慧随后开口,嗓音不徐不疾,大方从容:“笃行明志,审慎明事,正方二辩庄慧。”
前两个人都是平静派,到第三个便迭起波澜,带着股风风火火的劲:“崇法明理,经世致用,正方三辩路佳。”
最后是陆礼压台,嗓音含着恰到好处的儒雅温文,朗润如月色:“修身明德,勤勉以行,正方四辩陆礼,代表法学院辩论队问候在场各位。”
四个人放在一块儿,就像一首合裁的律诗,起承转合,错落有致,浑融完整。
以至于苏迢迢在陆礼的话音徐徐化开时,心跳蓦地快了两拍,有种奇妙的感觉。
恍惚间想起开学初自己推开的咖啡店的那扇门,听见他们热烈的讨论,那时候她从来没想过只需要短短两个月,她就会跟这群人一起站上辩论席,成为并肩作战的战友。
这一个星期来紧锣密鼓的写稿和模辩,已经完全把她同化成队伍的一份子,她在微信上跟队友的聊天记录已经比她这一个学期以来和班上同学的聊天总和还要多,有时候会给她一种荒唐的错觉:自己来大学不是读法学的、是专门来打辩论的。
但这种感觉并不赖,在此刻成为相互交托的底气,成为同仇敌忾的斗志,甚至成为某种可以称之为幸福的归属感。
这对她来说很难得,前段时间的新生辩、又或是在高中做队长的那年,她都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大概也只有刚接触辩论、第一次获得辩论赛胜利的某个瞬间,会有这样欣然的幸福感。
只是除此之外,苏迢迢在落座时,余光不经意地移向四辩席,隔着辩论长桌最远的距离,瞥见他清俊的侧影,眉峰高挺,眸若幽潭,水墨画一般。
这一来才意识到,胸口怦然的心跳还藏着某些隐秘的原因,这是她第一次和他并肩作战。
……
国关的介绍词和法学院的花里胡哨程度不相上下,等双方辩手的自我介绍完毕,主席又简单介绍了这次比赛的三位评审,都是来自各个学院辩队的指导老师,但事前没有透露消息,也没法揣测各位评审的判票偏好,只能按照他们事先准备的内容盲狙。
作为正方一辩,苏迢迢是全场最先发言的选手,没什么做心理准备的时间,只等主席一声令下,她就得“嗖”地起身。
所以她不太喜欢打这个位置,在局势一团黑的情况下发言总觉得心里没底,加上打惯了三辩四辩,现在得站起来得被对面质询,不能反问也不能打断对方说话,对她这种性格的人来说,多少觉得憋屈。
可惜她现在还没有能挑三拣四的资本,被点名后老老实实站起身来,开口答应:“感谢主席。”
随后面向观众席和底下的评委,开始她的脱稿陈词:
“在陈述我方的立场之前,我其实更想跟大家聊一聊这个辩题本身,为什么在当下的网络环境中,会出现‘偶像该不该为粉丝行为买单’这个命题?又到底是谁提出了这个命题?
“答案其实很简单,我相信在场的所有观众心中都有答案:因为网络上出现了某些不理智的粉丝行为,我们可以把它描述为一种群体式的狂热,一场蝗虫过境般的骚乱,甚至是掀起举报之风的浩劫。”
这句话说完,现场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底下开始有观众交头接耳,音乐厅内很快响起低低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