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太太气的脸色通红,说:“你走,跟着那个傅杨河走,你走了,就不是我儿子,这个家,你不要再回来了!”
班觉贡布听了扭头就走,央金冲进来拉住他:“你这是要干什么?”
“阿妈让我走,我就走。”
央金听了,心下大失所望,立即撒手说:“你走吧。你不想伤傅老师的心,就要伤家里人的心么?我就不信,得不到家人祝福的爱情能多幸福?!”
班觉贡布回过头来,看了班太太一眼,眼眶有些湿润,说:“阿妈,我走了,等你气消了,我再回来。”
班太太说不出更绝情的话来了,只是觉得很伤心,眼泪都出来了。班觉贡布一狠心,就走了出去。班太太颓然坐下,看了央金一眼,自己伸手抹掉了眼角的泪珠,说:“你看看,你看看。”
央金苦笑说:“班觉聪明着呢,他知道血浓于水的道理,他今天即便跟傅杨河走了,跟这个家的亲情还真能断了?他知道断不了,所以敢走。可是他知道如果他不站到傅杨河那一边,傅杨河肯定会跟他断了,他也可以选择沉默不作为,但日后他怎么在傅杨河跟前抬得起头来?所以他会选傅杨河,一点都不意外。”
班太太看了央金一眼,说:“谁说亲情就不能断了,他都不要这个家了,这个家还会要他?这种儿子,不要也罢。”
央金笑着坐到了班太太身边,挽着班太太的胳膊说:“你哪舍得。”
班太太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央金说:“阿妈,此刻也没有外人,你跟我说句实话,这件事你的底线在哪里,班觉如果真一心要和傅杨河在一起,你真不要班觉了?”
班太太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圈一红,说:“自然不能,他再不好,也是我儿子。”
央金吁了一口气,说:“那就是说,实在没办法,你也会接受他们俩了?”
“班觉太年轻了,”班太太默默地说,“他眼下沉迷情色,根本就不理智,你只看他刚才的言行就知道了,眼下他和傅杨河在一起自然是蜜里调油,可以后呢。如果对方是个女孩子,将来情分浅了,缘分尽了,分手就分手了,也没什么。可是咱们是什么人家,他又是什么人,如今喜欢的可是一个男人,一辈子的名声就注定了,想要回头也不能够。到时候怎么办?谁还肯嫁给他?或者他再找别的男人?”
班太太摇摇头:“不管哪条路,对我们家都不是好事,班觉家千百年的好名声,不能毁在他的手里。”
“那阿妈的意思是……”
“我的确接受不了他和傅杨河在一起,我也想试试他。”班太太说,“我不是不知道同性恋是怎么回事,但是我要让他知道,走上这条路有多苦,多难,他要是和傅杨河是真心相爱,自然不怕我设置的这点阻碍,如果连我这道难关都过不了,他们俩又怎么可能过以后的难关?同性恋,同性恋……”班太太默念几句,脸上无尽痛惜,“在国外尚且不好过,何况在国内,在我们这里?他要吃的苦,受的罪,多着呢,以后他就知道,和外头那些有形无形的歧视和异样眼光比起来,我这点,根本不算什么。”
央金依偎在她肩膀上,摸了摸她的手背。班太太叹了口气,突然哭了,说:“你说是不是我们家从前做了孽,怎么你阿爸早早去了,剩下一个儿子,竟然是个同性恋……”
央金轻声说:“他以后就知道阿妈的苦心了。和蒙克相比,我这个傻弟弟,算是很幸运的了。”
班太太听他提到蒙克,便问说:“平措家如今怎么样了?”
央金苦笑,说:“还能怎么样,他们家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连平措都觉得丢人,何况他阿爸阿妈,还有族里那些叔伯们。我听平措说,他们觉得蒙克是有病了,要想办法给他治呢。刚在外头傅杨河给我打电话,托我帮忙呢,说想把蒙克给接出来。”
“这件事你别管,”班太太说,“你刚嫁过去,蒙克是你小叔子,另一边是你的丈夫和公婆,你要是夹在中间,恐怕以后难做人。这件事你就别插手了。”
央金很是纠结,只点点头说:“我再想想。”
其实她觉得傅杨河不该找她。她婆家那边不放人,她一个新妇能说什么,总不能把蒙克给偷出来。她在国外呆过的人都一时难以接受自己的弟弟是个同志,何况平措家里的人呢。接受不了就是接受不了,哪怕她说破嘴,也只是吃力不讨好。
但是她觉得蒙克一直在家里关着也不是个事,她刚嫁过去,对蒙克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但可能是她自己的弟弟也是,她就特别不忍心,试想如果是班觉贡布被关了起来,神情憔悴地被家人视为变态,她简直要心痛死了。她爱班觉贡布,从小就疼爱这个弟弟,这也是为什么她那么快就接受了班觉贡布和傅杨河的原因。由己及人,便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理。
班太太说:“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央金又安慰了几句,便从房间里出来了,走到前院的时候,看见班觉贡布拎了个行李箱放进了车里面,回头看了她一眼,便开着车走了。
她笑了笑,心下有些安慰,又有些怨恨,一时间百味杂陈浮上心头。夜色低垂,下着蒙蒙细雨。
第94章 爱情是这样的
爱情,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有些是好的改变,有些是坏的改变,但是对班觉贡布这样的当事人来说,爱情全是好的,可以让这个年轻的男人为此放弃一切。
央金想了想,给平措打了个电话。
家里虽然烦心事不少,可是平措却还是很想念自己的新婚妻子,电话里无尽缠绵爱恋,叫央金心里也好受了不少。
“多希望你今天就能回来。”平措说。
“等到后天就见了。”央金问说,“你家里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等你回来,我们出去度蜜月吧,家里这些烦心事,都不管了。”
平措觉得自己管不了了。身为长子,他其实是该为父母分忧的,他自己也理解不了蒙克的性取向,但是蒙克到底是他的弟弟,他看着蒙克受折磨,自己也难受,不想管了。
央金说:“蒙克现在腿伤还没好,人整天憋着,本来心情就容易不好,心情不好就容易有抵触情绪,你们说什么他就更不会听了。不如让他回康乌湖去,他自己想回去,到了那心情估计也会好很多,等他腿伤好了,再慢慢谈,不行么?”
平措叹了口气说:“别提了,等他腿伤好了,早就跑了。”
原来今天蒙克趁人不注意,自己用床单编了个绳子,从窗口直接吊下去跑了。那可是三楼,要是摔下来,不死也得残废,蒙克竟然成功了。多亏他腿断了一条,走不快,在他们家附近被逮住了。逮住了之后情绪太激烈,嚷着要自杀,直接往墙上撞,多亏平措他们给拉住了,家里乱成一团,他们的阿妈到现在还在哭呢。
央金听平措这么一说,心也提了起来,问说:“那现在呢,怎么样了?”
“关起来了,我阿爸说谁都不许上去,正找人想办法呢。”
央金听到这里,就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了。他们家的事,她也没有跟平措提。
傅杨河一直在康乌湖等着班觉贡布,见班觉贡布带着行李回来,就知道没谈拢。
这也是意料中事。班觉贡布说:“我阿妈既然要撵走你,我就跟你一起走。”
傅杨河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只慢悠悠地收拾自己的行李,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班觉贡布怀里,才轻声说:“你能不能不要走?”
班觉贡布说:“我觉得我阿妈只是想看看我能为你付出什么,想知道我对这段感情是否认真,我走,是为你,也是为我自己,更是想做给她看。”
两母子,谁还不懂得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