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猫从里边出来,走至她们脚边时,警惕地仰头看了一眼。
猫忽然蹿远,影都跑没了。
趁着门未被关上,华夙忽然抬手把门抵住了。
屋里的人似乎有些意外,刚想施力,忽觉一道威压落在双肩。男子惊诧地开门,在看见华夙时,浑身筋骨都绷紧了,唇也死死抿着,好似满弓的弦。
男子分外紧张,半晌没吭声。
华夙淡声道:方才是我在敲门。
男子怵怵:你、你是
他显然没见过华夙,在沉默了一阵后,骇于华夙的威压,忙不迭喊了一声大人。
华夙面不改色,大人不敢担,何不请我进去坐坐?
男子随即打开了门,抬手挠了挠头发道:未收拾干净,怕唐突了大人。
无妨。华夙往容离手腕上一圈,带着人走了进去。
容离进了屋,四处打量了一阵,最后目光落在了男子身上,她颇觉意外,这男子身上果真沾着鬼气,且还是出魂的模样,躯壳也不知搁哪儿去了。
华夙随即道:我上回见你时,已是百年前了。
男子怔住了,大人见过我?
他此时未着蓑衣和斗笠,面容暴露无遗,是了副俊秀的模样,胡子刮得干净,且身上还挟着一股书卷气,看着是个文人,可惜身上染满了腥臭味。
华夙冷嗤,你可还记得你被无常擒去的那一回。
男子连忙颔首:记得。
容离站在华夙身侧,眼一斜就看见了屋侧的马车,车舆的竹帘是掀起的,只是里边黢黑无光,看不清是个什么模样。
华夙淡声:你竟在养她。
是。男子面色惨白,那一回我被无常擒去,幸而那位大人为我说了几句,无常才将我放了,否则我也不能在人间游荡这么久,大人你可是在阎罗殿里见的我?
不错。华夙压根没透露其他。
容离想想也是,那时幽冥尊下阎罗殿时应当是执着画祟的,否则华夙又怎会知道这人。
你的阳寿早该到了。华夙不咸不淡道。
男子有些害怕,是早到了,但我舍不下她。
她已经是鬼了,既然你阳寿已到,为何不和她一同去投胎?华夙眼一抬。
男子却猛摇头,大人不可!投胎后,也不知我们何时才能遇得到。
容离听得心绪大乱,若如华夙所言,她上一回见到男子是在百年前,那这男子就算活着,也该有上百岁了,可观其魂灵长相,竟还是貌似青年,也不知他的躯壳是不是也如此。
华夙思索了片刻,如果有缘,定是能碰见的。
男子又摇头,我们的因果实际已了,我曾救她一回,她后来报了恩,实则已无甚牵连,缘这一物,应当早没有了。
所以你才用鱼勾她,好让她不想投胎,月月都来找你?华夙冷声一嗤。
男子被道破,窘迫地垂着眼,眼珠子一转,忙问道:大人所为何事而来?
来借样东西。华夙道。
作者有话要说:=3=
在收尾了。
第130章
男子瞳仁骤缩,约莫是猜到了华夙想借的是什么东西,一踟蹰,脚步便往回一缩,作势要走。
可他现在是出窍的魂,这魂被华夙一勾就勾住了,哪里走得了。
他魂上牵了根线,硬是被华夙的鬼气给留在了原地。
男子连忙道:大人见谅,这珠子我不能借,我、我我得日日看着她。
华夙冷声一笑,你日日看她,是不想她被无常勾走,怕她走了,你便找不着了?
男子没吭声。
华夙定定看他,你可知你此举将她害到了什么地步。
这男子应当是知道的,但强忍着没有吭声,魂灵被威压给震慑着,别说出手了,连逃走的余地都没有。
华夙不疾不徐道:你看她的魂,已经单薄到什么地步了,你将她耗在凡间,她在凡间多待一日,魂灵便会更单薄一分,日后她可就连轮回都去不得,只能顶着这凡间阳气魂飞魄散。
男子僵住了,面色煞白,我、我不想她魂飞魄散的。
华夙轻哼,可你现下不就是在推着她往魂飞魄散的地步走么。
这么一句话,男子瞪直了眼,好似好梦中被推醒,又如遭五雷轰顶,我、我不想如此的。
这么多年了,你是不想放过她,还是不愿放过自己?你有那珠子傍身,出窍了却算不得鬼,魂灵不会受损,可她却不一样,她是鬼。华夙面色寒凉。
容离何时见过华夙如此训诫旁人,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当真算是温和,绝不强抢。
男子猛地退了几步,也许她也心愿陪我,故而才日日前来,不愿往生。
你问她了么,她心愿如此,你便任她?说什么怕见不着,她魂飞魄散了,才是真见不着。华夙眼皮一抬。
男子闷声不语,应当并未问过,否则也不至于答不出来。
容离在边上听着,压着声问:究竟是样什么东西,竟能让人神魂出窍?
华夙冷冷睨着那男人。
男子哑然,被锢在原地动弹不得,看容离是和华夙一道来的,故而不问及她的身份,只是面色难看地抓了几下头发,踟蹰了半晌才道:姑娘随我来。
容离回头朝华夙看去,也不知能不能跟。
见华夙一点头,她便跟了过去,只不过这男子的魂是飘着的,而她却是走着的。
男子穿墙进了屋,随后才想起要给她开门。
屋子黑沉沉的,两扇窗紧闭,敞开门扇后,外边的光才透了进来。
这主屋还算宽敞,左右两侧是阶梯,上楼后便见上边一侧屋里置着一木床,床上躺着一躯壳。
看长相就是这男子的躯壳,身量七尺有余,剑眉厚唇,是副英气的长相。
这躯壳并无生息,与死人无异。
男子往躯壳里一躺,游魂便回去了,随即一双眼睁开,坐起身就朝容离看去。
容离心下一惊,在男子的魂躺回去后,她看见那躯壳顿时又有生息了,就跟活死人药白骨般,就这么活了回来。
若说华夙是百年前百年与这男子相识,这男子怎么也该有百岁,可他这躯壳的岁数看着也就二十出头,正当风华。
男子口中吐出了一玉石,其上沾着涎液。
容离难以直视,逼迫着自己去看,只见那玉石白得晃眼,比她见过的所有白玉还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