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金珩又道:后来我又问了一番,那人亦是半知半解,说府中寻不见大姑娘容离的尸首,应当是早早就走了,那骆州官和容长亭关系匪浅,特地命人彻查此案,可却无从下手,连半点活人行凶的痕迹都寻不到,这案子当真玄乎。
单栋倒呵了一口气,眸光游离,容离来时只道容府没了,谁知竟是这样的没了。
单金珩长叹,现下祁安传出不少流言蜚语,有人道容府大姑娘变作了厉鬼,把容府上下都给害了,故而案发后才寻不到她的踪迹,这、这种话怎能胡乱传。
单栋瓮声瓮气,容家在祁安算得上是富甲一方,现下遭了这种事,官府定是要细查的,这么个府邸总不该无端端变成这样。
他皱起眉头,低声问:此前容府可有发生过什么事?
单金珩冥思苦想了一阵,那商队里的人还说了些事,说是此前城中流传,容府三夫人和府中管账的有私情,盗走了府上白银三千两,其后不知怎的,又说这三夫人与和尚也有那等腌臜关系,就连腹中孩儿也不是容长亭的,其后这三夫人便腹痛至死,当夜容府上下死的死,疯的疯。
竟还有此事。单栋沉着声。
单金珩压着声道:此事当真诡谲,光是问也问不出个究竟,这口传口的,哪知传到咱们耳边时还有几分真假。
单栋:容离今儿可是出门了?
单金珩:不错,看时辰也该回了。
单栋思索了一阵,迟些我去同她说说,祁安容家的事,官府若是查不出个究竟,怕是还得寻她踪迹。前段时日,容家的镖队还护送了皇家的物什,才短短半月,竟出了这等事,若是传到天子耳边,想来还会掀起不小的波澜。
那离儿单金珩犹豫着开口。
单栋想了想,这段时日,且让她少些出门,出去也成,得将幕篱戴上,莫叫人看见。
厅门外静凄凄的,容离站着不动,待空青走近,将食指抵在了唇边。她垂着眼,听见厅堂里的人未再接着说这事了,这才把食指放下,鞋尖一拐便走了。
空青闷声跟在后边,眼珠子一转,余光悄悄打量起那紧闭的厅门。
华夙嫌厌地啧了一声,麻烦至极,死就死了,还查个什么劲。
待离那前厅远了,容离脚步一顿,回头道:今儿吹了山风,又有些头晕了,从祁安带来的药可还有余?
空青垂着眼道:走时奴婢把药都带上了,现下还有六副。
容离抬头掩在唇前,低低地咳了一声,去熬上一碗,不必熬太久。
空青应了声,走时回了一下头,朝自家姑娘身侧看了一眼。
将这丫头支走,容离才掩着唇轻声道:凡间有凡法,这人若是被旁人害死了,得查个水落石出,好让恶人罪有应得,这样才能民安物阜。
华夙嘴角一翘,扬得格外吝啬,似笑非笑的,醴艳的脸着实冰冷,这与妖鬼又有何干系呢。
容离往她那小院子走,我早该料到如此,容家一出事,必会掀起轩然大波。
无妨,一群凡人罢了。华夙不以为意。
她话音一顿,语调转而柔和了些许,不过这单栋和单金珩倒是心好,这样还护着你,得知了容府的事也不慌乱。
容离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捻了捻裙子,姥爷和舅舅都好,若是出了点什么事,咱们走便是,省得将他们牵扯进来。
华夙未置可否。
回了院子,容离便瞧见小芙抱着猫快步跑了过来,这丫头一脸着急的样子,好似自家姑娘在皇城中会遭什么豺狼虎豹。
小芙绕着容离走了一圈,这才安心道:姑娘,方才单家的姑娘来了。
容离看她转了一圈,着实有些头晕,抬手按住了眉心,单家哪一位姑娘?
小芙道:单家长女,单挽矜。
昨夜用饭时,容离对这单家的大姑娘是有些印象的,那姑娘年岁与她相仿,看着不是跳脱的性子。
她走进屋子,将狐裘丹红的系带扯开,她怎来了?
白柳跟了过来,在边上朝小芙挤眉弄眼的,见小芙欲言又止,只好压着声道:这单家大姑娘似乎听说了什么,说要找个道士来做法驱鬼,省得咱们把什么脏东西从祁安带过来了。
容离并不惊讶,想来单挽矜是从她爹单金珩那知道了些事。她把狐裘脱了下来,坐在木桌边虚弱地闭起眼歇了一阵,声轻如欲断藕丝,那便由她。
她从小芙怀里把猫抱了过去,轻抚着小猫的背,她心有担忧也并不奇怪,任谁打听到咱们先前经历的那些事,俱是要怕的。
小芙支支吾吾,可、可她却说,让道士在姑娘身上也施施法,这不明摆着是欺负人么。
容离眼帘一掀,摇头轻笑,这若算得上是欺负,那之前在容府里受的苦,又算什么。
她屈起手指刮了一下垂珠的鼻头,便由着她,我又不是鬼,还能怕那道士做法不成?
小芙到底还是怕自家姑娘被欺负,先前在容府里便过得不如意,如今寄人篱下,也甚是心酸。她努了努嘴,她若是串通那道士,说姑娘是恶鬼变的,不就要将咱们赶出去了?
若是先前,小芙哪能来的这么多奇思妙想,现下被吓多了,变得疑神疑鬼的。
容离勾了勾手,过来。
小芙心底纳闷,却还是倾着身靠近,姑娘?
容离在她右肋下轻拍了一下,长长胆子。
小芙瞪着眼:谁知道那单家的大姑娘是不是别有用心。
容离摇摇头,现下倒是小心翼翼,平日里怎不见你也这般谨慎?
小芙嘟囔道:我这不是忧心姑娘么。
华夙站在容离身侧,轻轻嗤了一声,不怕鬼怪,倒怕活人,你这丫头怕得也算与众不同。
容离怀中的猫动了动,两个爪蓦地张开,被修剪过的指甲从绒毛里探了出来。
垂珠睁开眼,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眼转了一下,冷不丁瞧见那黑袍大鬼,登时弓起脊背,浑身毛都炸了起来。
小芙哎呀了一声,这猫怎么回事,方才不还好好的。
华夙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炸毛的猫,淡声道:相处了这般久,还怕?
垂珠自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扭身一个劲往容离怀里钻,还含糊不清地叫着,好生可怜。
小芙看傻眼了,这猫莫不是病了?
没病。容离睁着眼胡说八道:它方才没认出是我,吓了一跳,你看,现下认出来了,正一个劲撒娇呢。
小芙信了,看来是了,这猫养了有好一段时日了,阴晴不定的,有时候怪吓人。
华夙冷哼了一声。
容离但笑不语,眸光澄莹,我歇一阵,一会空青若是把药熬好了,便让她端进屋。
小芙应了一声,推着白柳往外走。
门一合,白柳在门外说:我觉得请个道士来做法挺好,我总觉得咱们身边不大干净。
什么干不干净的,你也不怕吓着姑娘。小芙道。
白柳:就是怕吓着姑娘,才更要做个法。
小芙咬牙切齿,我看被吓着的人是你才对。
两个丫头在门外拌嘴,华夙在屋里冷着声道:幸而当初你买回去的不是鹦鹉,否则聒噪的就不单单是这俩丫头了。
垂珠在容离怀里拱着,怕得不敢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