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微微侧目,半空中的净妖铃迅速回到谭云山之手,先前被天帝施仙术映出的精魂气也一并重回铃中,只一个极细微的淡桃红色光点留在原处,比黍米还小,若不注意,很难发现。
谭云山之所以看见,是因为天帝刻意将那光点送到了郑驳老面前。
郑驳老起初也茫然,但当他看了一会儿后,便认出那精气,当下苦笑摇头,疲惫更甚。
“九瓣雪棠,上古只留下来一棵,赐在你庚辰宫内栽种,”天帝将这最后一丁点精气送回净妖铃,怅然轻叹,“落花时节炼法器,就该寸步不离盯着。”
郑驳老没再争辩。
其实他已经寸步不离了,可这花瓣何时落进去的,他竟全无察觉。
百密一疏?不,是命,就和妖乱九天、既灵平忘渊一样,都是命定的劫数。
天帝没继续逼郑驳老认罪,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认与不认,都没多大意义了,相反,他更在意那尚未厘清的:“我再问一遍,你说帝后冤枉青盏,可有证据?”
“若天帝拿出查妖乱九天罪魁祸首的劲头去查青盏一事,会有证据的。”话是这样讲,可郑驳老吊儿郎当的神情分明在说,我知你不会。
这明目张胆的挑衅让天帝不悦蹙眉:“你布局了一百年,却没来和我说一句,如果早早说了,我必然会去查。”
“查出来之后呢,你会让帝后偿命吗?行,就算偿了,青盏能回来吗?我没兴趣报仇,我要的是忘渊水干,冤魂返阳。况且——”郑驳老话锋一转,面露不解,“为什么非要我说呢?为什么非要别人提醒,你才事后追查补救呢?你是天帝啊,九天至尊,你若有心,什么事能瞒过你?”
天帝默然。
谭云山忽地明白了,郑驳老不是真的不解,相反,他是看得太透了。
“反正也是入定忘渊了,那我就再说明白点,”郑驳老上前,直到与天帝咫尺相对,“你这个天帝当得太久了,宝座也修得太高了,或许你心中曾有大德大善,但那德那善也早都成了俯视下的轻薄悲悯……”
“青盏消失了一百年,你没发现,因为她只是一个仙婢;珞宓去翻仙志阁,害长乐无端转世,你没发现,因为这亦没影响到九天;我再不去九天棋室,你发现了,却也没细究,因为这不过是消遣之事,我仍占九天星运,没耽误正职……”
“众仙皆说天帝公正严明,怀仁慈,却不徇私。可要我说,再多遇事时的公正严明也不过是亡羊补牢,若真有心,就该早有所察,防微杜渐……”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顿了良久,才缓缓道出最后一句——
“天帝,掌九天事,不怕有疏漏误断,有错处偏差,怕的是不思不察,怕的是迟钝慵懒。”
仙壁内极静,静得像时间停止,静得郑驳老的尾音久久不散。
天帝面沉如水,从始至终,一言未发。
谭云山心里有话,但此时此刻,不该他说。
终于,天帝开口,听不出什么情绪,就像忘渊,连流动都是静的:“我不思不察,迟钝慵懒,你为救一人,宁乱苍生。”
郑驳老惭愧似的垂下头,后退两步回到原本位置,才坦然道:“所以天帝之位,你坐得,我坐不得,你尚可改进,我永世不行。”
天帝再度沉默。
他与郑驳老相交几百年,却还不如这一天一夜里了解的多。或许真像对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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