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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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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清景是微凉作者:颜凉雨

第22节

因为觉得刻意离开更显得有鬼,所以我是当着花花的面接的电话。这会儿没辙,只好尴尬地冲花花笑笑:“那个,邹姐,说等会儿来咱家看你。”

花花点点头,然后把手机放回口袋。

我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些情绪,正面负面的都好,可是没有。我记得他刚刚是在写字的,可现在,他显然不想跟我说了。

一点点苦涩滋生出来,久久不散。

回家的路上我们没有说话。北风刺骨,天上似有若无地飘着零星雪花,我在这凛冽寒意中觉出些许滑稽——明明我是恶人,却跟受害者一样憋屈。

到家时,花花的温度已经降到了安全水平,但因为折腾这些时日,所以整个人都是虚的,恍惚着没什么精气神儿。我把他在沙发上安顿好,又给他倒了杯热水,然后打开电视,努力找一个不那么乏味的频道。

最近的一段时间我俩的生活就是如此,去医院,挂吊瓶,回家,看电视,吃饭,睡觉。无聊吗?是的,很无聊。但你要问我烦不烦,我会说不,即便现在花花不太乐意跟我说话了。可能是平日里要操心的事儿太多了,我想,所以忽然偷来这么几日清闲,反而觉得惬意,有时候甚至希望日子就这么安静平淡地过下去,不需要多精彩,多跌宕起伏,一年像一天又如何,起码很舒服。

邹姐是在下午两点多到的,彼时我正在沙发上打瞌睡,被门铃从周公那里扯了回来,花花却已经比我早一步去开门,然后就听见邹姐关心的声音从玄关传过来:“怎么样,烧退了吗?”

花花可能是点了头,因为很快邹姐又再说:“那就好。给你搞了点粥,不过有些凉了,我热一下子,马上就好。”

永远不要低估女人的执着。

我无奈地在心里叹口气,起身迎过去:“都说了家里有的是吃的,你还非这么麻烦……”

邹姐瞥我一眼:“我是惦记花花弟弟,你不要太自作多情噻。”

这话就有些亲昵了,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好摸摸后脑勺,讪笑。

邹姐倒是个实在人,虽说给花花送粥的目的并非百分百纯关心,可一进门还没喘口气便投身厨房,除了粥,还带了些青菜,估计也是要做的。

花花病着,自然没多此一举提要去厨房搭把手的事儿,但看我也跟着坐回沙发,便拿出手机问:你不去帮忙?

我赶忙摇头:“热个粥炒个菜帮啥啊,矫情不矫情!”

花花乐了,嘴角上翘,莫名添了些许孩子气。

我也跟着乐,很自然地抬手摸他的脑袋,半长不长的卷毛弄得手心痒痒的。

花花忽然伸手把我抱住,力道很轻,甚至带了些小心翼翼。

这几乎不能算作一个拥抱,因为我们的胸膛甚至没贴到一起,他只是用拥抱的姿势轻轻环着我,然后把头在我的颈窝里蹭啊蹭。

这种程度的撒娇我见过太多次,虽然年代已经遥远,可久违的熟悉感还是让人觉得亲切。

有些温热而柔软的东西在心底铺散开来,我不自觉放轻声音,略带宠溺:“赶快好起来,知道不?”

花花没回答,我的脖子却忽然窜过一下酥麻。等我反应过来是花花在舔我,这厮已经没完没了不亦乐乎了。

我这叫一个哭笑不得,连忙把人往外推:“喂喂,说你是狗你还真拼命撒欢儿啊,行了行了……”

花花把舌头从我的脖子上撤开,抬起头,我以为这家伙总算尽兴了,却不想他下一秒狠狠吻上了我的嘴,力道之大,直接把我撞得往后倒,然后他就结结实实压在了我的身上。

我有点儿急了,想把他掀开,手却被抓住用力压在头的两侧,不能动弹,想张嘴骂人,他的舌头却趁机一下子进来了,狠狠地吸着我的嘴唇,舌头,不光吸,还咬,不要命似的。我胡乱地蹬着腿,完全不顾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我他妈都要窒息了!

或许是我挣扎得太剧烈,花花终于放开了我的嘴唇,我尝到一点甜腥味,不知道是我俩谁见了血。

胳膊还是动不了,我从没想过花花一只手就能压制我,而且是在生病的情况下。这是病人吗!!!

“你给我松开。”硬拼不过,只能动之以情,我尽量压低声音,以免惊动厨房里的女人,否则这事儿真解释不清了。

花花不为所动,定定看了我两秒后,自由的那只手忽然伸进了我的裤子!

我他妈在家就穿一条棉质睡裤,腰是松紧带儿的,这会儿可方便了,花花的手长驱直入一下子就握住了我的命根儿!

这还了得,我头皮轰一下跟炸开了似的,也顾不得脸面和怎么收场,嗷一嗓子就嚎了出来,以此同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抬腿就给花花蹬了出去!

只听咣当一声巨响,花花重重摔到地上,也不知道怎么就他妈的那么寸,额头正好磕在茶几的角儿上,当下口子就豁开了,鲜红的血顺着额头往下淌。

我有点儿懵了,仿佛大脑忽然间被抽空,只剩下满坑满谷的血红色。

直到花花再一次扑过来,我才终于找回三魂六魄:“尼玛要不要这么执着啊——”

女人慌慌张张从厨房里跑出来,见此情景,大惊失色:“你俩在搞啥子哟!”

我能怎么说?说花花强奸未遂?

最后一次反扑似乎耗去了花花的全部力量,这会儿他趴在我怀里,整个人软绵绵的,一动不动。

“赶紧打120!”去他妈的强奸,我现在只觉得花花那一脸的血刺眼!

“好好,我这就打,”女人连忙掏出手机,一边拨号还一边念叨,“你别急,别着急噻。”

我本来就心烦意乱,听见这话再控制不住,直接朝她吼:“我他妈能不急吗!我弟要有个三长两短你赔我?!”

第75章

那天究竟有多乱我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马不停蹄从急诊室折腾到外科又从外科折腾到内科,最后确认,额头的伤没大碍不用缝针随便弄点药水纱布呼上就成,高烧多次反复已经有转肺炎的迹象,必须立刻住院。

事后小疯子调侃,说这是一个打啵儿引发的血案,我却只想扇自己两巴掌。如果不是花花忽然亲上来被我踹开撞破了头,如果不是救护车直接把我们拉到了市医院而非之前一直挂吊瓶的社区医疗服务中心,那么肺炎还能及时被发现吗?花花会变成什么样?

那之后我再没离开医院,整整陪了三天床,看着护士每天过来量体温,量血压,换上新的抗生素吊瓶,有时候她会询问情况,花花自然是不方便回答的,便都由我代替。

周铖说他不是你儿子,你用不着这样。

小疯子说你这陪床法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花花得了绝症呢。

我知道他们以为我这样是因为愧疚,但说实话,愧疚有,可更多的是担心,就是很单纯的那种看不到花花康复出院我悬着的心就放不下的担心,并且这种担心随着花花病情的反复几乎变成了一种执念,我在和一个臆想中的名叫病的敌人较劲——不就是比谁耗的时间长么,反正你不走我就不走,看谁耗得过谁。

或许是我上辈子还算个好人,积下了一些德,所以老天没让我等太久,从花花住院的第四日开始,他的温度就彻底稳定在正常水平,再没反复,以防万一,大夫又观察了两天,最后很开心的向我宣布:“病人哥哥,你可以回家洗个澡了。”

我很想和大夫商量,您说话能看看场合么?非得当着病人的面儿?

大夫毫无压力的走了,剩我一个人尴尬地面对花花。

窗外阳光明媚,低矮楼房的屋顶上雪已经融了大半,露出本来的颜色。

花花靠在病床上,冲我笑笑,一如外面和煦的阳光。

我的心情顿时明朗起来,故意抬胳膊闻闻,然后自我调侃:“是不怎么香了哈。”

花花乐,拿过手机写:下午就办出院手续吧。

我想了想,还是摇头:“明天吧,再观察一晚上。”

花花继续:容恺说这里不是病房,是培养皿。

我囧,小疯子这神级的讽刺比喻让人都没法儿往下接。

花花开心起来,笑意实实在在从眼里传递出:就这么说定了,下午出院。我真没事了,你放心。

“得,”我投降,“反正大夫也发话了,我就相信一把专家吧。”

目的达到,花花心满意足地拿起枕头旁边的书,从折页处继续往后看。

那书是小疯子两天前拿来的,说是给花花打发时间用,我没看过,不做评价,只是觉得封面上那加粗加黑的“你没有道理不成功”八个大字视觉效果太具震撼性,让人无法直视。

随着花花的翻页声,病房安静下来。

我从桌子上杂乱的报纸下面摸出一本《故事会》,也开始学习。

空气里漂浮着一种叫做平静的颗粒,不是故作自然实则紧绷的假装,也不是一笑泯恩仇的通透,如果非要去讲,这种平静更像是从零开始的自然简单。仿佛住院是个分界点,那之前的都算作前尘旧事,好与坏与当下无关,没人去谈论,也没人去提及,就像一副画做坏了,铺上一张空白画纸我们重新开始,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由今往后衍生出的,和之前的一切无关。

【我不经常生病的。】

这是花花在病床上清醒过来得知自己已经住院后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因为一只手输着液,所以他只能让我举着手机,然后在上面笨拙地敲字。

我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与此同时回忆认识的这些年,似乎他真的只生过一两次病,而且都是小感冒,甚至不用吃药多喝点热水就顶过去了。思及此,我有些五味杂陈里,于是说,嗯,轻易不病,一病就来场大的。

花花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好像他真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似的,然后特认真地写:所以等这回病好,又有两三年不用来医院了。

如果那时候小疯子在,肯定会鄙视地来上一句,这给你规律的,你当人生是等差数列啊。可是小疯子没在,邹姐也被我打发走了,病房里只有花花和我——一个因为不可抗力说不了话,一个因为喉咙太涩说不出话。

后来抵达的小疯子曾问过花花额头的伤是怎么回事,花花没回答,而是看我,我只好急中生智弄出个“忽然晕倒”的谎话。因为住院的事实摆着,于是这善意谎言的可信度大大增强,加上当事人也没反驳,小疯子便很自然接受了这个说法,至于祥林嫂似的叨咕“你的反射弧是有多长啊怎么发个烧还能烧成肺炎呢你不会说话还不会写字儿么你要嫌写字儿麻烦弄个狰狞的面目表情也行啊”则是后话了。

也就是从那开始,我和花花默契地对整件事只字不提。

花花怎么想的没人知道,但我确确实实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就好像原本该天崩地裂的,结果只是下了一场雨,没多久湿漉漉的地面便蒸发干燥,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起码看起来是这样。或许花花还需要时间,但想通并且放下只是迟早的事,我相信。

是的,这样对谁都好。

“哑巴我给你带皮蛋瘦肉粥来啦!”小疯子的声音永远都比他的人先到,即使被白衣天使告诫n次医院里不要大声喧哗。

病房门很快被推开,小疯子和周铖一前一后走进来——最近几天他俩都是一起来送饭。

“怎么想起来买粥了?”接过小疯子手里的外卖盒,我随口问。

“哑巴想吃啊。”回答倒是很痛快。

我纳闷儿,努力回想也没有相似片段:“花花啥时候说了,我怎么不知道?”

小疯子切了一声:“凭什么我俩说啥你就必须得知道?你是太上皇啊?”

我被堵得这叫一个哑口无言,再看病床上那位,虽然眼睛看向别处,可翘起的嘴角出卖了他。

得,你们都是爷。

“下午能办出院了吗?”周铖问我。

“嗯,”我点头,如实回答,“大夫说可以了。”

周铖笑得微妙:“看来你不太乐意。”

我耸耸肩,没什么好掩饰的:“多观察一天就多放心一点儿。”

那厢小疯子完全不理会我俩,已经开始自顾自地问花花晚上想吃啥了,还振振有词:“之所以买粥就是为了让你留着肚子晚上好好吃!”

娘的,你不说是花花要求的吗!

趁那俩人聊得欢,我拎着粥走出病房,奔赴住院部大厅的微波炉。

说起这微波炉也算是住院部的宠儿了,因为只此一台,于是每天都有无数患者家属在它面前排着队,场面之壮观堪比买火车票。

好容易热完粥,已经二十分钟后了,我小心翼翼捧着战果返回,却看见周铖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

我也很自然在病房前停下来,奇怪地问:“怎么了,干嘛在外头坐着?”

周铖没说话,反而伸出手指压在嘴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

我下意识闭嘴,这才发现病房的门虚掩着,而小疯子正在和花花说话。

小疯子的声音不大,但因为清亮亮的,所以很容易从嘈杂的环境音中剥离出来。

“……你知道就好,本来就是嘛,冯一路凭什么找你啊……”

我呼吸一窒,接着心脏便狂跳起来。

“人家又不是没女人要。女人什么样儿你知道吧,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你有啥?”

“哦对,女人还会怀孕。得,冯一路要是跟了你这辈子得清净死,整个一提前步入夕阳红!”

……

我克制不住地抬起手,想推开门冲进去踹小疯子两脚,有你个死孩子这么说话的么,怎么难听怎么说,怎么伤人怎么来,尼玛故意的吧!我什么时候嫌花花不能说话了?我什么时候嫌花花太安静了?他是我弟,我就是这辈子照顾他我都甘愿,我……

不,或许在中心思想上容恺是对的。兄弟互相扶持和男女过日子是两码事,花花要的和我能给的不一样。

如果容恺残忍的说法能让花花清醒,那就由他说去吧。

花花一定会难受,很难受,但是难受死不了人,不是么?

伸出去的手慢慢收回来,握成了拳头。

心拧得厉害,我张开嘴,慢慢的深呼吸,一下,两下,似乎没那么疼了。

恍惚间,我看见周铖笑了下,轻轻的,略带嘲讽。

“你这人啊,”他低声说,“热心起来石头都能捂化了,可真要比绝情,也够狠的。”

花花出院后在家休息了两天,便重新回到饭店,虽然我并不赞成,可也没太过阻止,因为我现在有点儿害怕面对他,这是实话。往往四目相对,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能讲些废话,或者一点儿都不幽默的玩笑。周铖和小疯子对我的态度没任何变化,这让我很欣慰,虽然他们心里可能已经把我定位成冷血无情的人渣了。

于是总结起来,大家都表现得很正常,除了我。

这天晚上我把饭店的流水账拿到小疯子卧室让他帮忙整理,放下账本准备离开时,他把我叫住,然后诚恳地请求:“你能别总老摆出一张对不起全世界人民的愧疚脸吗?”

我已经快憋疯了,索性关严实门,坐到他身旁求教:“我也不想,但心里就是有那么股劲儿过不去。”

小疯子挑眉:“什么劲儿?愧疚?”

我不知道,但除此之外又没别的解释:“可能吧。”

“其实大可不必,”小疯子耸耸肩,“要我说,你的愧疚可能更多的来源于对花花的最初印象,与现在无关。”

“怎么讲?”

“最开始呢,花花是以一个非常弱的姿态出现的,于是你就有了一个固定的印象,花花是弱者,是不应该被伤害的,如果可能,你还要尽全力保护他。但实际上呢,这个认知已经过时了,只是因为映射效应的延续,你没办法摆脱这种固有印象。想想你认识花花的时候他多大?现在他多大?一个小孩儿和一个男人是有本质区别的,或许从前一句话一件事能让他伤得再也爬不起来,可现在除非世界末日,不然没有什么事儿是真能让一个人活不下去的。”

“……”

“怎么样?”小疯子拿起手边的水杯咕咚咚就是两大口,滋润完嗓子,才继续问,“心里有没有舒坦点儿?”

我叹口气:“说不好,可能有点儿吧。”

小疯子撇撇嘴,似乎不太满意这个答案:“你最好快点儿想通,别磨叽了,直接让他死心,手起刀落,干净利索!”

听话听音儿:“怎么听着好像你特希望我赶紧把他秋后处决……”

“反正横竖都是死,语气凌迟,不如砍头。”

我忽然觉出一丝异样:“你在生气?”

“没啊,我干嘛生气,”小疯子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忽又重重叹口气,“顶多有点儿不爽吧。你总以为你对哑巴有多好,其实哑巴对你才真叫没的说。”

我总觉得小疯子这话带了很多微妙的感情色彩,不自觉话就问出了口:“你和周铖……”

“不是一回事儿,”小疯子打断我,“如果我对周铖像哑巴对你这样,他还不要我,那我能买凶杀人。”

我黑线,由衷感谢上苍:“幸亏花花不是你。”

小疯子不以为然:“这年头脑残都有救,但是死心眼儿,没治。”

我想容恺是对的,我需要保持住一个稳固的立场,定好一个确凿的姿态,如果可以,再寻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当大家都可以淡定的时候,把所有事情在阳光底下摊开,不错过任何细枝末节,全部整理得明明白白,然后打包,封存,让它彻底成为历史。

我想得很周全,我甚至都要豁然开朗了,可花花却没给我实施这些的机会。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连绵多日的阴雨依旧没有停歇,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味道,让人提不起精神。

我照例第一个起床,照例洗漱,照例走进客厅想打开电视看早间新闻,却发现花花的弹簧床上空空如也。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单甚至没一丝褶皱,可是人不见了。我连忙去厨房,去阳台,甚至是刚刚洗完脸出来的卫生间,可是一无所获。我甚至才差一点儿就去敲了周铖和容恺的房门,如果不是最后关头看见了茶几上的那封信。

其实那信很醒目,没有开头,没有落款,只满满一整页的白纸黑字。

【对不起,没说一声就走,因为对着你实在说不出来。出来这两年我经常想以前的日子,你总告诉我要往前看,所以我一直没敢和你说,其实我觉得和你一起蹲监狱那几年比后面出来这两年要开心,你肯定会骂我没出息。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你刚进来的时候我还觉得你这个人特别烦。我告诉过你我是怎么哑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些年你也没再问过我小时候的事,所以我也没机会跟你说,其实小时候我特别想在楼下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可是大家都不愿意带我,然后有一天对门新搬来一家,也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因为大人要忙活搬家具,就把她先放在我家。我俩整整玩了一个下午,翻绳,折飞机,吹泡泡,还有过家家,我到现在都记得特别清楚,当时很开心,我恨不得把自己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给她,可是第二天我再去找她,她就不跟我玩了,因为其他小朋友和她说我是哑巴是残疾。从那天开始,她就加入了楼下小朋友的阵营,再没跟我说过一句话。这么多年,其他小孩我早忘了长啥样了,唯独记着她,我想我可能是最怨恨她的,因为其他小朋友一开始就没跟我玩,可是她跟我玩了,又离开,我就特别难受,特别不能原谅。现在你能明白为什么有段时间我情绪不好了么,其实那阵子我特想跟你吵架,是你把我从边缘拉回来的,可是你却不能接受我,那你一开始就不要拉我。但是我又没办法跟你吵,因为只要你闭上眼睛,我说的任何东西就没有用了,连个屁都不顶。但是出院以后我想了很多,我发现对你生气是没有道理的。从刚认识的时候开始你就对我很好,而且不是一天两天,是这么多年。真的,你是我在这个世上这么多年遇见的人里面,对我最好的。周铖劝我的时候说了很多,我几乎都没听进去,可有一句,他说你要是不对我好,我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什么是快乐,可能根本熬不到出狱就跟人打架斗殴打死了,正因为你对我好,关心我,才有了现在的花雕。他问我,得到过然后失去和从来没有得到过,你选哪个?我说我选前面的。比起一辈子没开心过,我宁可偷来这么一段时光。我知道这些日子给你带来很多麻烦,再说一次对不起,我不会再粘着你了,老大不小的人了,也该出去闯一闯,希望能学些本事,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哥,你注意身体,保重。】

第76章

茶几上摆着小疯子的烟,我拿出一根,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整个人有些发空,于是尼古丁在胸腔中畅通无阻,久久,才不情不愿地从口腔和鼻腔散出来。

我又一连吸了好几口,香烟很快燃烧到了末端,感觉很舒服,好像漂在海上的人忽然抓到一块浮木。也许要不了多久还会变成遇难者,但此时此刻,谁会去想呢。

把烟屁股丢进隔夜的茶水杯里,我又给自己点上一根,轮廓模糊了的家具映衬着袅袅升腾的烟雾,像一幅泼墨山水。我坐在地板上,倚靠着沙发边缘,整个人进入一种难以描述的镜像里,似梦似醒,亦幻亦真。

……

【给。】

【干嘛?】

【抽一根,舒服点儿。】

【不用,你自己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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