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启破案手札作者:有人无品
第7节
许亦华头疼:“你忘记之前的冯大了,他死的地方就是埋葬着凶手亲人的地方。”
“那凶手是谁?”
“冯柳氏。”许亦华面无表情。
“是她?那昨晚将刘英和辛艳娘绑走的也是她?”
“没错。”
“可是冯柳氏昏迷着,你不是说她中了惊龙草么?”周师爷问道。
许亦华脸上泛起了红晕。
顾启听了暗自好笑,回头来学着早晨许亦华的样子道:“我自幼习医,如今已经很少出错了。”
许亦华脸更红了。
羞愧难当。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己的诊治出了错误,但是错了就是错了,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这件事情许亦华内心还是很羞愧的,毕竟之前还说过那样的大话。
好在顾启并没有抓住这件事情不放,只是调侃了一句便放过了许亦华。
“那冯柳氏就是没中毒了?”周师爷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
许亦华不想理他,又耐不住周师爷一直问。
“许公子,为什么冯柳氏会是凶手?”
“如果三年前雪地死婴案的凶手就是冯家人的话,那么凶手就是冯柳氏。”
“可是冯家的人为什么会杀那一对婴儿?”
许亦华耐心解释道:“因为冯家这伙盗墓贼从一开始就不是两家人,而是三家人。分别是冯大,冯七,和冯三,也就是杨家人。”
“哦,也对。”周师爷总算是明白了,“冯家都是盗墓贼,现在毕竟算是隐居在此,改名换姓也是很正常的。”
“不错。”顾启接口道,“他们盗了八座前朝古墓,一定有不少的钱财,三个人分享财产,如果不能分配平均的话,一定会让这群人心里面觉得不公允,见财起意的事情多了,为钱财杀人也不常见。那山上埋葬的无名坟墓一定是杨家人,如果我是冯柳氏,也会选择这么一个地方结束这次的复仇行动。”
万阴山背阴的一面,错落有致的埋葬着在此地安息的亡者。
空中飘着印好的纸钱,淡淡青烟缓缓升起。
无名墓碑前跪着两位素衣妇人,将手中的香柱扔进纸钱火堆里。
“你不能做到的,我做到了。”
第二十二章
顾启到的时候,冯柳氏将篮中最后一点纸钱扬上天空,旁边跪着素衣妇人,正是不知去向的辛艳娘。
在得知了对方就是凶手之后辛艳娘居然还能这般心平气和的与冯柳氏呆在一起,说明辛艳娘是自愿的,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之前在牢房发现的痕迹是不一样的,因为刘英是被强行带走的,而辛艳娘却是心甘情愿与冯柳氏一起离开。
微微拂了拂身上的尘土,冯柳氏站了起来。让顾启出乎意料的是,她的脸上也没有大仇得报后的那种得意与释然,有的只是与辛艳娘一般的平静淡然。
“是来抓我的?”冯柳氏问。
周师爷看不明白现场的气氛,只晓得在身后装模作样大喝一声:“大胆民妇,还不赶快束手就擒。”
冯柳氏微微一笑,将一双手伸了出来。
赵明用铁链锁住她的手腕,顾启忍不住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冯柳氏想了想:“你们发现我放在冯家的灵牌了?”
顾启皱眉,原来那是她知道他们肯定会去搜索冯家,所以故意放在那里的。
“那你们也知道前因后果了?”冯柳氏又问。
许亦华道:“大约能明白了,冯家联手杀害你的一双女儿,是为了求财。”
“他们原本是歃血为盟的结拜兄弟,因冯三祖上也是土夫子,他自然也就会一些皮毛,那二人便动了心思,密谋着盗了前朝的古墓。后来有钱了想金盆洗手,就到了此地准备定居。”冯柳氏道,“我原本是冯三的未婚妻,他怕此事给我带来危险,也就没有让我随他一起到这里定居,后来我有了身孕,他才将我接过来。”
“后来冯大冯七的家产渐渐的全部输了出去,就打起了冯三的主意,想用你的一双女儿威胁冯三将全部的财产交出来。”顾启道,“我说的没错吧。”
“不止如此。”冯柳氏摇头,“那段时间,江湖上忽然传出一个风声,说是前朝的一件异宝,玄阳九鼎被盗墓贼盗走了,正好我们手中有一座小鼎,但是此物不是玄阳九鼎,交出去后他们也只道真正的玄阳九鼎被我们藏起来了,后来,在过小年的那一天,我发现我的女儿不见了,便知道是他们偷了去。”
“你们当时报案的时候为什么不将此事说清楚?”许亦华蹙眉。
“你们是何时来到这里的?”冯柳氏不回答却反问道。
“我一年前。”
“我一旬前。”
“你们若是三年前也在此地,我便会将全部的实情说出。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一位弱女子也不会这般忍辱负重三年。”
“那你为什么没有杀我?”辛艳娘忽然开口问道,“冯家的人都参与这件事了。”
冯家的人全部都参与了这件事,两家人合在一起,密谋着怎样从自己的结拜兄弟那里将异宝夺来,密谋着怎样用未满周岁的孩子来威胁他们。
如今冯大死了,冯七死了,冯卓和刘英都死了,却独独辛艳娘留了下来,冯柳氏并没有杀她。
冯柳氏抿了抿嘴唇:“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
她这话说的没错,辛艳娘确实也活不了多久了,因为虽然她在这宗案子中是受害者,但是她之前伙同冯家人一起盗了那么多座古墓,甚至是杀害两个婴儿的同伙,衙门自然是不会放过她的。
辛艳娘看了一眼赵明,也将自己的双手伸了出来。
她并没有离开的打算,不然早就随着刘英一起从牢房中逃出去了。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她喜欢钱,喜欢珠宝,喜欢一切值钱的东西,只不过没有刘英那么明显罢了。
现在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她咎由自取。
“带回去。”周师爷手一挥,比谁都威风。
明天就是新的知县上任的日子,案子却赶在今天解决了,比起现场大多数人低落的情绪,周师爷简直是高兴的不得了,他一会儿在顾启身边转转,一会儿在许亦华身边转转,就差跪下来给两位恩人的靴子掸灰尘了。
但是顾启却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因为这次根本就不是他讲案子给破了,实际上他这几天一直被冯柳氏牵着鼻子走,现在自然没有什么心思跟开心的像朵花一样的周师爷说话。
再看看许亦华,也是耷拉着脑袋,心里面很不爽,但是好在他为人温和,不像顾启一样板着个臭脸,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周师爷的话。
两人之间的赌顾启还记得,这才是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所以现在许亦华得到这种样子顾启也能够理解,毕竟是自己赢了,对方就要遵守诺言不去济州破案了。
冯柳氏和辛艳娘走在队伍的中间,被路上召回的捕快们押送着,周师爷跟在两人身边叽叽喳喳,其实在丘兴县的生活还是挺不错的,这么安逸,为什么还要去什么济州破案子。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的赌约吧。”顾启开口。
许亦华不做声。
关于这个赌约,许亦华现在是一点一点一点都不想提起。最开始是源于自己的自信才立下这个赌约,谁知道却是自己错了。一天之类,连着发现自己的两处错误,这个对他来说还真不是一般的打击。
“不记得了?”顾启试探道,“我帮你回忆回忆?”
“不用了。”许亦华一咬牙,“我不承认。”
顾启目瞪口呆,还有这样的人?
“君子一言?”
“我不记得了!”
“驷马难追?”
许亦华摆出一副无赖嘴脸:“我就是不记得了。”
顾启揉揉额头,算是败下阵来,他还真没有想到有这个可能性。哪能想到许亦华这么一位谦谦公子居然敢如此正大光明的不要脸皮耍赖不承认。
“反正济州你不去的话,我自己去!”说完,许亦华器宇轩昂的抬起头,从顾启面前走过。
许亦华在前面装模作样的走着,心里面其实也忐忑的很,毕竟是自己耍赖,还是让他非常的羞愧的,于是他暗下决定,不能在此地久留,一定要速速离去。
等到了衙门,许亦华连口茶水都不想多喝,直接去马肆取了自己的爱马,然后回到衙门前。
衙门前一个捕快正低着头和周师爷说着话,而顾启却瞪着眼睛看着他。
“你倒是跑的快。”顾启磨牙。
许亦华不好意思看他,只把头扭向别处,慌忙拱手:“顾兄,后会有期。”
“许公子,等会再走等会再走!”周师爷喜气洋洋,一把抓住许亦华和顾启的手腕,“快快,随我先去见一见新任的沈韫知县大人。”
“不是明天才来吗?”许亦华问道,“怎么今日就到了。”
“说是见一位故人,所以提前来了。”
一听见沈韫这个名字,顾启心里面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再听见是来见一位故人,他不好的预感渐渐的扩大,直到——
“润泽!”衙门里传来一声清朗的男声,中气十足,带着意外的惊喜。
许亦华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人是谁,就被顾启狠狠往后一拉,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被拉上了自己的爱马。
顾启坐在马后紧紧抱着他的腰,两条腿狠狠的一踢马肚子,嘴里面催促道:“快走快走!”
而身后却传来那人的声音:“不准走,给我停下来!”
“怎么回事?”许亦华拉着缰绳不知所措。
顾启的声音里透露出一股凌乱感:“你不是要去济州吗,快走啊,我们一起查案!”
第二十四章
刚走到城门顾启和许亦华又灰溜溜的转身回到了衙门。
此时沈韫正抱着胳膊站在衙门口的台阶上,冷眼看着二人。
“接着跑啊,你不是挺会跑的吗?”
顾启默默的从马背上面下来,没有出声。
他倒是想跑,关键是他跑得了吗,城门口堵着几十精兵,个个手中拿着长矛,排成一排像堵城墙一般将去路牢牢守住,不用说,肯定是沈韫一手安排的。
但是奇怪的是,明明之前顾启他们从城外的万阴山回来的时候,城门外还什么异样都没有,怎么一会儿工夫就变成这样了。
现场的气氛有些不寻常,沈韫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和顾启一反常态像受气小媳妇一样低着头站在一边的样子形成了反差,这诡异的场景看的许亦华和周师爷大气不敢出。
其实许亦华真的挺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看起来两人似乎是旧识,但是润泽是谁,顾启怎么又多出了这么一个名字?
“进来。”沈韫朝顾启扬扬下巴。
顾启有些不情愿的开口:“我还有事……”
沈韫沉了脸,脸上浮现出不悦的神色:“进来。”
顾启马上滚进去了。
许亦华目瞪口呆。
他以前还真的没有想过像顾启这种性格油滑嬉皮笑脸的人还会有惧怕的对象,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果然是一物降一物,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顾启看了看身后的许亦华,偷偷摸摸的问沈韫。
“钟本立毕竟是朝廷命官,出了这种案子,朝廷还是要过问一下的。”沈韫早就收起了脸上的不悦,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止不住的喜色,“我过问了此案,猜到你可能在此地,便赶了过来。”
顾启猜想也是如此,他早就说了不想查什么案子,要不是之前钟本立非要让他当许亦华的主薄,他遇到这种案子一定会称病在家不过来的,也就能避免卷入案中,被人发现行踪。
现如今被沈韫发现了踪迹,想必自己在此地的消息一定也传入了家中,一想到以后自己可能面对的各种问题,顾启觉得他的头都快要裂开了。
“你在此地呆了一年?”沈韫伸手搭上了顾启的肩膀,才一入手,他的脸上蓦然一变,“嗯?你的武功呢?”
“小声点小声点!”顾启连忙捂住了沈韫的嘴,做贼似得往身后看了几眼,看着许亦华他们离自己尚有一段距离,没有注意到这边在说什么,才稍稍放心,“你不要说出来。”
“你的武功呢?”沈韫脸上带着薄怒,捏住了顾启的肩膀。
“我之前犯了一件错事,所以失去了武功。”提起这件事情顾启也是一脸的不高兴,“你说失去什么不好,为什么会失去武功呢,就算我缺胳膊少腿,就算我失去了我英俊的容貌,也比失去了武功要好啊。”
沈韫:“……”
“其实刚开始挺难熬的,我好像什么都不会做了。”顾启抬头,“不过后来发现也没什么。”
很难想象顾启没有武功的那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光是想想,沈韫都觉得替他心疼:“跟我讲讲这一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顾启看了看身后无所事事的许亦华和周师爷,想了想道:“你我二人也许久未见,不如今晚秉烛夜谈,眼下还是先处理一下这个案子为好。”
“案子?”沈韫不明白。
“嗯,在钟本立被带走你上任之前,这里又发生了一宗案子。”顾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解释了一通。
沈韫这才恍然大悟,回头对周师爷道:“周师爷,将犯人冯柳氏与辛艳娘带上公堂,本官要审理此案。”
周师爷连连点头,许亦华心里莫名的有点不以为然,案子都已经破了,还有什么好审理的,无非就是开审过堂,走走过场,写了状子记录进卷宗罢了,先前冯柳氏早已承认了自己的罪名,这个沈韫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捡了一桩政绩。
嗯,这个人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怪模怪样的。
许亦华在心里面下了结论。
尤其是破坏顾启和他去济州查案,就更不是什么好人了。
公堂之上。
冯柳氏和辛艳娘取下了手上的枷锁,但是脚镣还牢牢的锁住了她们的脚踝,让她们行动困难。
沈韫坐在官椅上,身旁坐着顾启,挨着顾启的是许亦华,另一边却是周师爷,纸笔摆上师爷桌,只待冯柳氏陈述案情。
想起就在前几天,顾启还是站在许亦华的身边,而现在两人的情况几乎发生了颠倒,反倒是许亦华坐在了最外面。
裙带关系要不得。
“啪!”
沈韫重重一敲惊堂木,吓了顾启一跳。再一看沈韫,也是一脸收到了惊吓的表情,他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以前没用过这个。”
顾启面无表情转开眼神。
“下跪之人可冯柳氏与辛艳娘?”
“正是罪妇。”
“你们可知自己犯了什么罪?”
顾启瞟了一眼沈韫,对方板着脸的样子带着官威。以前他就说过,沈韫其实是很适合做官的一个人,处事圆滑,会做人,心里面又带着正义感,懂得恩威兼施,何况还生在官宦世家,天生就是一个当官的料子。
自然,现在的沈韫也爬到了不低的位置,在同届学子里面他算是大的一位,在同僚之中他又算是最年轻的一位,深受如今年轻皇帝的喜欢。若家里人允许,他还可请命镇守边疆,在军队里打磨几年,做出成绩,回来便可封侯拜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来这小小的丘兴县大约是心血来潮,想来看看自己这位故人。
“杀人。”
“盗墓。”
冯柳氏和辛艳娘回答起来没有丝毫的含糊。
“所杀何人,所盗何墓?”
“杀了冯家两家五口。”冯柳氏抬头。
辛艳娘也道:“罪妇伙同几人盗了前朝八座古墓。”
闻言,沈韫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辛艳娘,大约是没有想到这美艳徐娘便是之前声名赫赫的盗墓团伙吧。
“冯柳氏,你将案情原原本本,从头到尾说清楚,不得有丝毫遗漏。”
周师爷已经提起了细长的毛笔做好了准备,而顾启眼角余光看见许亦华也掏出了纸笔,和不知从何处拿来的砚台着手记录。
顾启:“……”
“五年前,离家许久的冯三回家,告诉罪妇,他在路上结识了两位友人,因几人姓氏相同便结拜为兄弟,后来更是一起去盗了古墓,赚了些钱财,隐居在丘兴县,他怕这件事情牵连到罪妇,就让罪妇呆在老家,与罪妇在老家成亲。一年后,罪妇怀有身孕,生下一对女儿,冯三为了方便照顾我罪妇,于是接了他双亲与罪妇一起来到了丘兴县,改名换姓住了下来。”冯柳氏伏在地上,将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道来,“谁知在罪妇到丘兴县不到两个月,江湖上渐渐的起了谣言,说是前朝的玄阳九鼎问世,冯大冯七二人便缠着冯三要他将手中的宝贝交出来。”
“玄阳九鼎?”沈韫皱眉,“此事竟也传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