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丈夫死了,还是被别人害死的,难道她不想找出杀害自己丈夫的真凶吗?
还是说,这其中另有隐情?
上午这么一耽搁,许亦华自然是走不了了,他中午约了顾启一同用饭,两人坐在了雅间里面,面对着桌上的珍馐美食,却都无心动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许亦华撑着下巴。
顾启无意识的用筷子一下一下的戳着盘中的花生米:“我有预感。”
“什么?”许亦华抬头。
“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
顾启的预感是正确的,果然到了下午申时一刻,周师爷连滚带爬到了顾启的住处。
那时顾启正和许亦华一起整理着上一个案子留下来的卷宗,听见周师爷惊慌失措的声音后不约而同的来了精神。
“许公子,顾启!不好了啊……又、又死人了……”
第十四章
“窒息而死。”许亦华摘下手上的白布手套,又用布巾仔细的擦拭着手指。
“窒息而死……”顾启蹲在尸体旁,若有所思。
“嗯。”许亦华点头,“死者身上有过挣扎的痕迹,四肢上面有淤青,生前被人用绳索捆绑过,脑后遭受过钝器的重击,但不是致死的原因,真正致死的原因应该是被人捂住了口鼻无法呼吸导致的。另外就是,死者的右手拇指也被人切下来了。”
顾启隔着手绢抓住死者的手腕,将他的右手抬了起来,果然如同许亦华说的一样,大拇指被切了下来。
“为什么?”顾启不明白,为什么死者的右手拇指会被切下来,这其中有什么含义吗?
“什么?”许亦华愣道。
尸体正脸朝上躺在地上,身体上面有少许的落叶,不知道是凶手撒上去的还是叶子掉落覆盖上去的,周围同样没有挣扎过的痕迹,甚至是捆绑用的绳索都不在。很显然,这里也不是凶案现场,而是凶手选择抛尸的地点。
许亦华在纸上记了几笔:“死者双眼暴睁,眼珠凸起,口鼻内流出少许的清血水,满面血荫,呈赤黑色,下身便溺严重,是被人以外物压塞口鼻,出气不得而致死。”
记完之后许亦华稍顿问道:“顾启。”
“嗯?”顾启撩起眼皮。
“这两具尸体之间应该是有什么联系的吧。”
不错,两者之间应该存在着一些联系,许亦华的意思是指他们都被切下了右手拇指,但是顾启却觉得还有其他的联系。
顾启蹲在尸体的旁边,凝神细查:“你觉不觉得得这人有点眼熟?”
许亦华皱眉,又盯了几眼地上的尸体。
死者为男性,年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上穿着一件粗布衣衫,样子寻常不过,但是最惹人注目的就是这人脸颊上面有一个刀疤,从右眼下方划到嘴角,看起来凶神恶煞,令人觉得不舒服的很。
除此之外,这人也只是一寻常的男子罢了。许亦华并不以为然,顾启在这里居住了不少时日,若是见着这人眼熟也是常态,自己来这里不过区区几日,又怎会觉得这人眼熟。
“你仔细看。”顾启拢着袖子,眉头死死的皱在一起。
许亦华觉得蹊跷,忙凝神打量,这一打量不要紧,还真发现这人看起来有些面熟:“是有些面熟,但是我来这里不过几日……”
“你不觉得这人有些像早晨的那个死者么?”顾启道。
许亦华皱眉回想,发现这两位死者在面目上确实有那么几分的相像:“周师爷!”
“许公子,怎么了?”周师爷问道。
“你把冯七的内人叫到义庄认尸。”
周师爷现在整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听见了许亦华的话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立马照办,一边派人将尸体抬去义庄,一边派人去传唤冯柳氏。
“你有什么看法吗?”许亦华见顾启不做声,知道他心有所想,便追问道。
顾启指了指这片树林:“这树林树木高大不见天日,里面经常有各种野兽出没,所以林子中比较多陷阱。平时很少有人来往,偶尔才会有捡柴火的人到这里,能够选择在这里抛尸的人,一定是对这里非常熟悉的人。”
“你是说很有可能是本地百姓?”许亦华问道。
“最低也是在这附近住了五年的人。”
许亦华点头,顾启起身看了看四周,高声道:“赵明,周师爷,你们过来一下。”
赵明正在安慰着崩溃的周师爷,两人闻言立马走过来。
“怎么了顾启?”
顾启啃着指甲,笑道:“集思广益一下,你们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吗?”
赵明和周师爷一致摇摇头:“没什么看法。”
顾启无奈道:“周师爷,你的差事还想不想要了?”
这威胁吓得周师爷连忙苦思冥想起来:“我觉得凶手一定是一个惯犯!”
“哦?”许亦华来了兴趣,“为什么这样说。”
周师爷见自己的话有人肯听,立马觉得自己的作用大了,当下挺着胸膛道:“你看这个人,杀人的手法这么利落,都没有什么有效的证据留下来,一定是一个手法老练的惯犯。我觉得应该查一下最近从监狱里面刑满释放的犯人。”
“有点道理。”顾启点头。
“还是个男人。”赵明也开口了。
“哦?”许亦华扭头,“何以见得?”
比起今天早晨,现在赵明的情绪明显要高涨不少:“死者是个成年男子,虽然并不十分高大,但是想来一位女子若是想要将他运到这树林中,定然艰难无比,若我是女子,也不会选择在这么一个地方抛尸。所以凶手一定是男子。”
“也有道理。”顾启还是点头。
“或许是个没有右手拇指的人。”周师爷道,“所以才会切下别人的拇指。”
“嫉妒生恨。”赵明赞同的点头,“不仅杀了人,还抢了被害人身上所有的钱财,所以死者身上才会一干二净。”
“也许是个力气很大的男子。”
“也许是个阴暗的人。”
“可能不和大家住在一起,单独在其他的地方住着。”
“乞丐?”
“不受待见的人?”
赵明和周师爷越说越起劲,越说越投缘。直接把在中间挡着两人顾启和许亦华挤到一边,两颗脑袋凑到一块。
“周师爷,我这就带人去附近排查人。”
“赵捕头,我这就去查看之前的卷宗,看看最近放出来的犯人。”
许亦华见顾启在那边一直不停的点头,顿时一阵气,伸手在他身上戳了好几下:“你不要一直点头,你说点什么啊。”
顾启一脸莫名其妙:“我觉得周师爷和赵明他们说的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许亦华蹙眉,“明明就是凑到一块乱说!”
顾启不在意的伸手搭在许亦华的肩上:“现在我们不知道凶手,也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让他们查查也好,查对了我们省些力气,查错了也可以帮我们排除错误的线索。”
“可是……”许亦华还是觉得不妥。
“好了好了。”顾启敷衍他,“我们先去义庄。”
尸体已经在义庄了,躺的位置就是早晨冯七的那个位置,所以冯柳氏一到庄内就看见了死者。
冯柳氏身上还穿着白色的孝衣,头上插着一朵白色的花,早晨乱糟糟的头发也收拾整齐了,虽然眼睛红肿,面目憔悴,却要好看不少,顾启还有心情在心中感叹,果然是要想俏一身孝,这冯柳氏居然也颇有几分姿色。
“冯柳氏。”顾启板着脸开口,“你可认识这人?”
许亦华配合着拉开尸体上的白布,那赤黑色满是血荫的脸就露了出来。
“啊……”似是被尸体的样子吓了一跳,冯柳氏捂着嘴惊呼了一声。
“你可认识?”顾启又问了一遍。
冯柳氏咬着嘴唇道:“老爷可否让民妇近前仔细看看?”
顾启点头应允,冯柳氏便上前几步,她仔细看了几眼,眼泪又是滚滚而下:“老爷,民妇……民妇认得……他、他是我侄儿冯卓……”
看来自己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个男子果然也是冯家的人,与冯七有着血缘关系。
“冯柳氏,现在你还要说你侄儿冯卓也是自己摔死的吗!”顾启厉喝道。
冯柳氏低垂着头,闻言不禁身子轻轻一抖:“我……”
“我现在有理由怀疑冯七和冯卓都是被人杀死的。”顾启眯眼,“你早晨说的话就是谎话,你知道对衙门说谎话的后果吗?”
冯柳氏身子抖的更狠了,她被这句话吓得不轻,连忙抬起头来,不住道:“民妇知错了,求各位大老爷不要治民妇的罪。”
顾启的黑脸唱的差不多了,许亦华也就站了出来,他柔声道:“冯柳氏,你不要太过担心,只要我们问你的话,你据实回答便好了。”
“我一定据实回答,我一定不会隐瞒。”冯柳氏忙道。
“好,我问你,冯七和冯卓可有什么仇家?”许亦华问道。
冯柳氏这回说实话了:“他们平日里其实并没有什么仇人,只是他们好赌,喜欢管旁人借钱,又没钱还,总是有一些人上门要债。”
“你最后见他们的时候是在什么地方?”
“是昨晚。”冯柳氏轻声道,“昨晚冯七心情不好,深夜还要出门,我劝他不要出去,他却把我打了一顿,我劝不住他,只能不去管,谁知一晚上冯七都没有回来,我心中焦急,今日天还未亮便起床去寻他,谁知后来……后来听见有人说死了个中年汉子,我赶过来才……才发现正是冯七……”
说罢,冯柳氏又用衣袖擦拭着眼泪。
“你可曾知道他昨晚出去是去了哪里?”顾启问道。
冯柳氏勉强止住了眼泪:“冯七每次心情不好就会去赌钱,昨晚多半是去赌场了。”
“他经常去赌场?”
“是,冯七和冯卓都是经常去赌场,赌场的人也多半认得他们。”
顾启皱眉,许亦华问道:“我叫人把赌场老板带来问话。”
待派人过去后,顾启原地走了几步,站到冯柳氏的身边:“你早晨为何要说谎,骗我们冯七是自己摔死的?”
“我……”冯柳氏垂下头不肯言语。
“难道你不想未你的丈夫报仇了?”
冯柳氏垂泪不语。
“你为何不肯说实话,还是说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冯柳氏终是抬头哽咽道:“冯七说……他说……若是他死了……让我嫁做他人,就不用替他还那些债款了……”
第十五章
“顾启,冯卓的娘来了。”赵明低声道。
顾启心中一动,抬眼看过去。
门口站着一位中年妇人,年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样子,头发挽在脑后,一身孝衣,白色的绳子系在头上,身材丰腴,却因为皮肤较黑显得有些壮,粗粗的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脸上藏不住的惶恐。
“我儿!”人未到声先到,那妇人到了门口先是高呼一声我儿,然后才扑了过来。一看见冯卓的脸眼泪便止不住的流,将她儿子搂在怀里哀哀哭了半个时辰,几乎要昏过去。
她哭的伤心,顾启和许亦华根本找不到机会问话,眼看着天色要黑了下来,只能让人将他们分开。
“大嫂……”冯柳氏两眼通红站在一旁,轻言安慰,“你莫要再哭了,哭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听见冯柳氏的声音,那妇人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忽然回身狠狠的推搡了一下她:“贱人!你还我儿命来!”
嗯?顾启和许亦华对视了一眼。
“大嫂,你、你这是作甚?”冯柳氏连忙伸手抵挡。
“要不是你男人带着我儿子去赌坊,我儿又怎会命丧黄泉!”妇人说着,便要用手去掐冯柳氏的脖子,“我今天不掐死你这个贱人,我就不叫刘英!”
看着现场一片混乱,外面是看好戏的人,里面是厮打的人,周师爷不仅火冒三丈:“住手!当着衙门的面就敢这么放肆,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这话果然有用,刘英虽然暗恨冯柳氏,却也只能收回手。
顾启悄悄给周师爷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刘英,你最后见你儿子的时候是在哪里,和什么人在一起?”许亦华问道。
刘英抬起通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冯柳氏:“是这个贱人的男人,冯七他昨晚来找我儿去赌坊,我儿问我要了一些钱之后就和他一起走了,天亮仍未回家,但是冯卓素日里也经常不回家吃饭,我就没在意,谁知……谁知……”
说着,刘英又抬手想去掐冯柳氏。
“大嫂……不关我的事啊……”冯柳氏吓得拼命往后退了几步。
“你可记得具体是什么时辰?”顾启问道。
“大约是……亥时左右……”
“冯柳氏,那冯七是什么时辰离开家的?”
“也是亥时左右。”冯柳氏还心有余悸的摸着自己的脖子,小声道,“我与大嫂随分家,两家却挨在一起,所以冯七出门去找冯卓的时候,两人之间交谈的话民妇甚至还能隐隐听见一些。”
顾启摸了摸下巴。
“亥时左右,冯七和冯卓一起离开了家。”顾启转头问道,“赌坊老板来了吗?”
许亦华摇头:“尚未。”
“刘英,冯卓可曾欠下赌债?”
刘英支吾道:“这个……我不知道……也许欠下过…”
“欠下多少,会有人因此杀了他吗?”顾启问道。
“不会不会。”刘英摇头,“我儿平日交友广泛,待人真诚,只是偶尔会欠下一些赌钱没还,又怎么会因此遇害?”
“笑话。”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冷哼。
众人望过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位年轻的男子,一席水墨白袍,青玉发冠,唇红齿白,年纪不过刚刚弱冠,却气势斐然,右手大拇指带着一枚墨黑扳指,此刻正冷眼看着刘英。
“这位是?”许亦华不认识此人,只觉得此人虽然年纪轻轻,却好大的派头,竟然在气势上面略胜他一分,压过了他的风头。
“这位便是赌坊的东家了。”周师爷忙介绍道,“韩老板,这是顾启,之前在衙门当差,这是许亦华许公子,刚来本县不久。”
“久仰。”韩青敷衍的和许亦华点点头打招呼,然后又迅速换一副面孔意外热忱的看着顾启,“顾捕头,别来无恙啊。”
顾启也敷衍的点头:“托你的福。”
“韩老板,不知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许亦华问道。
韩青懒懒的瞥了许亦华一眼:“要不是我亲耳听见,我还真不知道这刘英口中说的人和我见到的人居然是同一个人。”
顾启皱眉:“怎么说?”
韩青转动了一下手指上面的扳指:“冯卓平时在我赌坊里没少赖账,赌起来几乎要六亲不认,输了就要打人,经常在赌坊里面闹事。因为会些拳脚功夫,有时候和冯七联合起来出老千,一旦被别人发现就把那人打一顿让对方不敢声张。”
“你胡说!”刘英气道,“我儿才不是这样的人!”
“哦,对了,有一次冯卓输了很多钱,你前来找他,然后被冯卓打了一顿。”韩青勾了勾嘴角,盯着刘英轻声道,“很多人都看见了,你那次头上还流血了,我说的没错吧。”
刘英皱眉道:“那又如何,我是他娘,难不成我会去杀他吗?”
韩青但笑不语。
顾启不去理会冯柳氏和刘英二人,转而去问韩青:“昨晚冯七和冯卓是何时到赌坊的?”
“这我怎知道。”韩青撇嘴,“我是东家,又不是门仆。”
韩青虽然口中这样说,但是身后还是有打手站出来道:“两人昨晚是亥时三刻到的赌坊,但是身上的钱很快就输光了,正好东家打算算一下总账,没想到冯七和冯卓仗着有些拳脚功夫竟然想赖账,我们赌坊对待赖账的赌徒一般都是切下一根手指来示威。”
“冯七和冯卓的手指都是你们切的?”许亦华疑问。
“准确的来说。”韩青束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冯七的手指是我手下的人剁的,冯卓的就不知道了。”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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