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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一遍电话无人接听,第二遍打过去就正在通话中了。段修博以为罗定正在给自己打来,赶忙挂了电话,结果等了一会儿重新拨过去,还是正在通话中。
他一阵愕然。
罗定干嘛不接他电话?
他一整个下午就在纠结这个问题。
余绍天跟他说完话后没得到回答,定睛一看,段修博看似沉稳地坐在那里,双眼放空,显然在发呆中。
“啧!”真过分,又不听人说话。余绍天放下杯子,故意发出一声很大的撞击声,将跑神的段修博给拉回了轨道。
“哦。”段修博坐直了身体若无其事地问:“你刚才和我说什么?”
余绍天长叹一声,目光复杂:“你是真的还是装的,还是只是纯粹不想跟妈扯上关系?”
段修博喝了口茶:“没有啊。”他对母亲的印象不深,当初分开的时候对方选择了带走余绍天,后来和跟着父亲呆在国外的段修博也没有什么联系。段修博对她的印象并不深。
不过单身带着带着孩子还能稳坐凯旋传媒董事长的位置,对方显然也不是个普通女人。听余绍天话里对她很是尊敬,似乎生活中的作风也比较强势。
余绍天便姑且算他不是在说客气话,重复之前的话题:“妈五十五的大寿,你到底准备怎么样?总不能当做不知道吧?”
段修博一开始还真的就打算当做不知道的,喝茶的间隙抬眼瞥了下余绍天,对上对方不赞同的神色,眉头微皱:“我没立场去。”
“怎么会没立场!”余绍天一听这话就不干了,“妈知道你回国之后,不知道有多想你。只是不敢来见你罢了。她吩咐我要好好照顾你,每次回家都一遍一遍地提,你真以为她离婚之后就把你忘在脑后了?你是她儿子,是我弟弟啊!”
段修博笑了笑,并不接茬。感情哪里又只是说说那么简单的呢?这番话如果他十岁的时候听到,一定会感动的一塌糊涂,可现在的段修博便只剩下可笑的感觉了。见一面有那么难?小时候打个电话有那么难?说来说去,无非是不上心罢了。
而且二十多年不见面,哪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又能有多少感情可言呢?
段修博是不想去的。去了看到对方,想起自己成年前挣扎于亲情得失中的岁月,他恐怕不会有任何喜悦的感觉。
余绍天又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身边也没个合适的对象安定下来。爸那个样子虽然不好,可你也别走极端啊,他找那么多,你就一个都不找?”
“她让你问我的?”段修博掀了掀眼皮子。
余绍天表情不变:“谁?你说咱妈?”
“你别跟我玩文字游戏了。”那个称呼段修博真的叫不出口,母亲这个角色对他来说太陌生了,但这个词语是很神圣的。
余绍天生气了:“她生了你啊!”
“我不想跟你吵架。”段修博一点也不怕他,歪倒在沙发上托着茶杯还留了三分的脑袋去想罗定挂他电话的事儿,“我就问你是不是她让你来问我的。”
余绍天负气回答:“不是!我作为哥哥关心你也不行吗?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是妈让问的,她也是在关心你。”
段修博摇摇头:“我个人感情的事情倒是不劳你们费心。五十五大寿说实在的我也不太想去,我去了挺尴尬的,大家都不好看。这样吧,晚点你回去问问她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我买了你给她带回去。”
“你觉得妈会缺这点礼物吗?”余绍天皱着眉头,“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在别扭什么。那么大的人了还耍这点小脾气。”
段修博问他:“爸现在让你回去参加他小儿子的满月酒,你去吗?”
“小儿子?”余绍天先是一惊,对上段修博嘲讽的目光,十分理直气壮地回答,“去啊!干嘛不去?”
好了,根本不是一类人,没啥好说的。
段修博有些挫败,今天被提溜来说了一下午老太太大寿的事情,他听在耳朵里就像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要拉他去参加一个莫名其妙的活动一样,说是陌生人甚至都不如,童年的时候他不知道多怨恨这个生了他之后没有一天关心过他的女人。最中二的那段时间他也想过索性自暴自弃让他们后悔一辈子算了,可他到底早熟一些,知道这种选择最终受害最多的只能是自己,这才好歹没走上弯路。现在的段修博想起自己那段心理挣扎期,已经有更加深刻的认知了。
真的有人会为他的自暴自弃伤心么?
未必吧。
父亲那边,恐怕最多也就把他捆把捆把送到疗养中心去,戒酒戒毒戒烟,三个月解决。而从未见面过的母亲,恐怕只会为自己提早摆脱了一个这样不省心的孩子而感到庆幸。
所以段修博对对方这样理所当然地在自己成年后想要履行母亲职责的行为感到挺费解的。既然从小都没有要亲近的意思,长大后何不就做陌生人呢?母子俩坐在一起能聊什么?哦,二十多年不见你长得好高,你爸爸现在是第几个老婆了?你有弟弟吗?
这他妈不胡闹么?
余绍天意有所指地说:“你现在有些新闻也闹得太过了,跟袁冰他们传传还好,现在越来越没底线。妈前段时间可是经常看你报纸的。大寿那天你跟她见一面,两个人聊聊天,该澄清的误会澄清一下,也别让她那么担心。”
“果然是她让你问的吧。”段修博一脸你刚才还骗我的鄙视表情,“你们能少管点我的事吗?之前一周娱乐传我跟宴晶晶那点破事儿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了,明明是你们手上的报社,那点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会没过你们的手救出来?想用绯闻逼我干嘛?结婚?找女朋友?关你们什么事儿啊!”
“你是我弟弟!”余绍天瞪大眼一脸理直气壮。
“我不想跟你吵架。”段修博给他的回答是直接起身朝门外走,“咱俩没共同话题,你不理解就别问了。”
手扶在门把手预备按下的那一刻,他转过头来看了坐在沙发上正一脸急切望着他的余绍天一眼:“大寿我肯定不会去的,礼物过几天我让米锐送来。我的事情你少在她面前提,也别总在我面前说她的事情。”
见段修博离开,余绍天揉了揉脸倒在沙发上,心中莫名其妙的要死。
段修博那么大怨气哪儿来的?爸那么有钱,小时候总不能短了他吃喝吧?有吃有喝有钱花还不好,小小年纪不在家跟父亲学经商出来拍戏已经很让余绍天不理解了,现在母亲对他递出橄榄枝,这人居然还不接,他都不知道这人脑袋怎么长的!
拍戏又累又不赚钱,搭上母亲的便车从台前转幕后不好么?像他这样接手一个凯旋的职位,或者历练一段时间,去瑞士接手爸的生意。
哪样不比拍戏好?
余绍天想到段修博刚才说的小儿子三个字,面容一下子又严肃了起来。
等等,爸那边是要添新丁了吗?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余绍天倒是挺想跟瑞士那边多点联系的,段父一家从几代前就逐渐有将资产转移到海外的动作,段父这一脉虽然不是主枝,但老长辈们出息,也打下了一点成绩。到了段父这里,他虽然私生活糟糕透顶,但做生意的能耐还是有的,也没败掉多少基业,资产只会比凯旋娱乐更加可观。能在离婚之后被段父带走,段修博造化够大了,含着金汤勺再捧着个金饭碗,还那么不知足可不行。
话虽如此说,余绍天对弟弟小小年纪孤身一人离开家族的庇佑闯事业这一举动还是颇为钦佩的,反正搁他身上,他肯定没这个勇气。母亲离婚之后一门心思将精力全花费在培养儿子这一件事儿上了,余绍天从小被带大,对既当妈又当爹的母亲那是又敬又佩,也深知道母亲百年之后偌大一个公司必然是要传承给他的。他从小到大给自己的定位就是要做一个合格的企业继承人。
现在企业继承人有些挂心段修博刚才爆出的那个大料了。他和段修博的关系不错,兄弟俩日后在商场上互帮互助也是个挺好的局面,可父亲那边如果临时又多出一个继承集团的选择,段修博的赢面肯定就不如他想象中大了。
既是对自己的负责也是为段修博在担忧,他一个人在脑袋里为这件事情转悠了两圈,想了想,还是给母亲打电话通风报信去了。
第66章
“你爸就是个贱人。”
余婵娟的回应简单粗暴,电话那头的她一边吩咐着酒店的员工不许在寿宴的摆设上添加康乃馨转为使用艳色的玫瑰花,一边漫不经心地吐槽前夫,话语里完全不担心会伤到自家儿子的玻璃心,“有什么奇怪的,要不是为了你我也想多生一个呢。你爸虽然这把年纪了,想要生个孩子还不容易?只要有钱,多的是女人苍蝇似的扑上来。”
她说着顿了顿,语气带上迟疑:“小博那边……他什么态度?”
“我看不出来。”余绍天对上段修博,商场历练多年积攒下来的经验全然派不上用场,他无法透过对方冷静自持的表情窥探到更多的信息,只是潜意识里总觉得段修博并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不在乎段父再婚再育的消息。
余婵娟安静了好一会儿之后才不确定地问:“那其他的呢?距离我过生日还不到两周了,他来不来?”
余绍天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只好将段修博的拒绝艺术加工了一下。将那些将双方的界限划分的泾渭分明的词语给去掉了,换成了因为工作太忙之类的,总之说来说去就一句话,那就是肯定赶不来现场了。
报告完战果之后,他知道母亲心情肯定不会有多好,不敢继续触雷,匆忙说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余婵娟收线后几步慢行到落地窗边,这里是全市最大最豪华的度假酒店,位于半山,占地千亩,消费要求自然也不低,最便宜的一桌下午茶便四位数起,从这处窗口看出去,山腰处挖出的精美露天泳池如同悬浮在半空,远处市区的高楼蔚然可见。
每年的寿宴都是这样,衣香鬓影灯火辉煌,邵天陪伴在她身边,到场的宾客多路云集,各个身份超然。
奢侈、体面。从离婚后接手公司开始,她早已慢慢习惯这种每时沉浸在喧嚣中的生活。
但年纪越大,经历的越多,有时午夜梦回她也会迷茫地觉得心口被挖空了一块。这一块空的久了,不敢去触碰不想去触碰,久而久之,就忘记了它的存在。
要不要去见那个孩子?
她望着一旁书报架上的报纸,彩印的周刊首页有段修博和罗定两人相视微笑的画面,余婵娟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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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剧组的邀请,罗定现在已经不用眼巴巴地上门去试镜了。不过送上门的好剧本不多,他千挑万选也只找到三部中意的,都不是什么大制作。
一部是搞笑喜剧,剧情从头到尾都洋溢着轻松畅快,细节没有硬伤,某些笑点也会让罗定发自内心地弯起唇角。四月份之后开机,那么大概就是要赶在春节上映了,大过年的喜剧片票房都不会差到哪去。
另一部是警匪片,讲钻石抢劫案的。导演挺有名气,虽然不如霍谢那么牛,但拍戏的水准却不低,不红也是因为不常出现在台前的缘故。片中的警察都比较正面,剧情有队友爱也有女警花,总体来说老套了点,却也是稳妥的。罗定却有些犹豫,因为发给他的这个角色又是半路会死的。不过戏份却是全剧的仅次于主角的人了。
拍戏以来交出的三部作品都在中途一命呜呼(包括潘奕茗的v),罗定的粉丝圈亲妈们心脏坚固,《卧龙》电影热度过去以后,粉丝圈已经开始将此事作为笑梗传播了。一堆为罗定点蜡求他演一个命长一点的角色,罗定看在眼里,虽然知道他们说的只是玩笑话,可到底也走了心。
更何况,中途就死的大多是配角,他虽然拿了个最佳男配角的奖项,却也没打算一直在配角的路上走下去。
不过男配角这个奖项显然让很多人陷入了误区,虽然知名度很高了,但目前为止,发给他的剧本里却极少有邀请他出演主角的。
第三部的剧本便这样入了他的眼。
成本不高,导演汤锐锐走的是文艺的那个挂,拍戏挺多年的了,罗定从前也听过他的名字,在圈内向来叫好,圈外却未必叫座。
这样的人拉不到多少赞助的,以前徐振就是这样,追求艺术艺术艺术,倒是真的追求到了很多奖,可大多数观众又哪里买账呢?看电影本来就是娱乐活动,要艺术他们不能去看书么?合家欢或者来找消遣的时候看一部立意云里雾里的高深玩意儿到底是给自己找乐子还是添堵?票房不好,老是亏,徐振深受其害,这种场面还是在转型开始添加商业元素后才开始有所好转。
不过正是前期那些文艺片奠定的基础,才使得徐振之后商业片路走得如此顺畅。奖项和奖杯让那些妒忌票房攻击他才华的声音简直张不了口。在现在的罗定看来汤锐锐似乎也在开始预备转型了。他已经拿了不少奖,国内国外的,论起资历在圈中已经能排的上一二,也跟不少一线大牌巨星有过合作。上辈子汤锐锐也给曹定坤发过不少次邀请,但曹定坤都没答应,他急着赚钱,奖项倒并非最主要的,只是手上的这部剧本,相比起以往他看到的那些,显然已经有了不小的改变。
故事主讲的是一群时尚圈男模特的蜕变史。
一个大学毕业的愣头青宋元带着满腔热血义无反顾地跳进了模特圈。因为从小到大外形优秀受尽追捧的关系,他对自己的未来十分自信,以为自己凭借外表就可以从此大红大紫。没想到从进入模特公司起就他就开始连连碰壁,他发现到时尚圈并没有他所以为的那样只有风光。
模特公司也不是什么人都签的,他们广撒网,在经过短期的试训后留下当期的尖子生。一共四十人的试训班按照往期的规则,通常只能留下一个最优秀的。宋元在班里认识到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卢易阳,两个同样对未来迷茫的青年一拍即合,屡屡碰壁的他们几次想要放弃继续走这条路的念头。一次偶然的机会,宋元遇到并认识了模特公司内的时尚圈顶级男模池雍,池雍待人冷漠,人缘并不好,似乎也不喜欢宋元,几次口出恶言嗤笑宋元肯定没有实力继续走下去。宋元也因为跟他赌气,几次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都咬牙撑了下来。
但相比较其他人而言,格外清高些的宋元走的仍旧不顺畅,他拒绝潜规则,在饭局上的表现也不够优秀,甚至在卢易阳被投资商强行调戏的时候出手打了对方,同期的其他练习生因为逐渐找到合适的攀附着未来逐渐变得触手可及,唯独刘易阳和宋元仍旧行走在边缘岌岌可危。
宋元迷茫了,第一次在面对池雍的嘲讽时没有怒不可遏的出声反驳,而是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脆弱。
池雍最后用自己一如既往刻薄的言语给了他鼓励,并且对他坦诚了自己曾经遇到的那些阻碍。两个针锋相对的冤家之间矛盾如冰雪消融。
可在宋元打足精神预备继续整装前行的时候,卢易阳却给了他重重一击,在试训班展开的淘汰赛上给他喝下了带泻药的水,并且在宋元质问他的时候供认不讳。他哭诉试训班中宋元的天分最高,而他害怕自己会第一个被淘汰,想要留下来尽量多的时间学习到尽量多的知识。
宋元在短暂的伤心后抛开脆弱,遇强则强,一路所向披靡到了最后成为赢家。并且因为试训期间品行端正的原因被模特公司里一个非常有名望的经纪人看中,这个经纪人就是池雍的经纪人,宋元也因此得到了一个和池雍同台登上国际大秀的机会。
可能是因为制作成本不够的缘故,整部戏对于华丽场面的描写只有最后那么一个末尾,这样无疑会省钱的多,而戏里的各种冲突爆点也都非常吸引人。汤锐锐专攻那么多年艺术,以往他的作品镜头感和画面效果也都非常好,总的来说罗定是不担心他会拍的太low的。而宋元这个角色,虽然前期十分懦弱,但后期蓄足力气后的绝地大反击也是很吸引人好感的。
罗定比较中意最后这个剧本,角色要求和剧本要求这部剧几乎都达到了,就是制作太小,让他有些担心最后出来的效果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好。
新专辑已经挑好了六首歌,剩余的还在制作中,因为歌曲多,制作周期也就更长,谷亚星花了大价钱精益求精,算算时间,上市至少也得在《刀锋战士iii》公映之后了。他是打算让这张专辑在全球上架的,届时靠着《刀锋战士iii》在欧美打出知名度,销量肯定也会更客观一些。
罗定便一边自己熟悉旋律一边为工作奔走。
休息日之前,他去了一趟导演汤锐锐的工作室。
汤锐锐对他的到来有些意外,他是几十年前少有的正经读出来的导演,骨子里文人的傲气让他脸上的惊喜表露的并不明确。但行动上的毫不懈怠足够表达真心了,罗定也没真把自己看成什么腕儿。
这部片子的薪酬肯定开不了那些大制作那么高,这一点毋庸置疑,可在罗定问及场面效果的时候,汤锐锐却无不骄傲地表示自己早有对策。他在圈中好友众多,也不乏钦佩他几十年如一日坚持操守的崇拜者,这部戏本就是拍摄的圈内实况。场景、道具甚至奢侈品服装摆设的赞助都不是问题,自然有人双手奉上。所以整部剧的开销大部分都在演员工资上了,好不容易表现出一次想要转型的念头,大多数好友都表示自己会倾囊相助。
罗定这便放心了。
“那么其他演员呢?”合作者是谁也是很重要的,如果其他角色演技太白烂,把一部剧硬生生拖成了烂片,那么罗定饶是多么自信都不会接这个工作。
汤锐锐迟疑地说:“目前为止其他的角色基本上都已经有人选了,除了池雍的扮演者还没谈下来,几个主要角色都已经有了要参演的意向。”
“跟我对手戏最多的那个卢易阳呢?”
“目前暂定的扮演者是苏生白。”
“谁?”罗定以为自己听错了。
“汤导。”聊天室的大门却在此时被轻轻叩响,助理利落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苏先生到了。”
“说曹操曹操到。”汤锐锐笑着朝外喊了句‘让他进来’,转脸继续跟罗定说,“刚好,你可以和他谈谈合作细节,都是同龄人又认识,性格应该也合得来的。”
罗定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这个汤导演平常是不是不怎么看八卦消息的?圈内稍微有点消息来源的人,这个时候恐怕都不会认为罗定和苏生白合得来了吧?
苏生白推门进入的一瞬间,目光对上罗定的,竟然就这样停下脚步愣在了那里。
“罗定?”他先是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随即才把目光转移到汤锐锐身上,嘴巴张了张,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尴尬地笑着:“这么巧吗?”
“不是巧,是很巧。”汤锐锐示意他坐到罗定身边的沙发上,笑着回答,“说不定还有合作的可能呢。来来来小苏你这边坐。”
助理有些事情来请示,他出去了。
屋里没了他说话的声音,恢复寂静。罗定刚才都已经决定接下这个工作了,在看到苏生白的时候,又犹豫了起来。
苏生白在问出他的扮演的角色后也变得十分僵硬,其实说起来现实中的他也做出了跟剧中的刘易阳相差无几的选择,在最关键的时候狠狠捅了罗定一刀,现在要在剧中重演这一场景,他的心理压力无疑也是巨大的。
而罗定,则是完全不想要跟面前这个人扯上任何关系。论起捅刀子,两辈子下来苏生白无疑都玩得很溜。以前那是不得不装,现在可以不装了,他当然懒得再弄虚作假。
气氛一旦凝滞,心虚的变成了应该心虚的那个人。
苏生白以为罗定触景生情想起了以前组合解散的事,一时有些坐立不安。他是蛮想接这个工作的,因为公司之前帮他推了太多工作的缘故,现在找上他的片邀并不多,这部剧虽然报酬不高,可出镜率不低,只要演的好,虽然是反派,最后出来的效果可能也没那么招人恨。他现在不缺钱,太久没曝光也没有过硬的作品支持很快就会过气。《刺客》那边消息一时乱七八糟,他总不能把自己永远耗死在里面。
罗定接下角色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沉默良久,他只呐呐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就是那么一句话,罗定瞬间将自己动摇的决心摆正了。
他扭头盯着苏生白,对方苍白的唇色和躲闪的眉眼将心虚展现的淋漓尽致。是啊,心虚的人本就不该是他,凭什么他来躲避呢?要走也该是苏生白走,如果后续没有更好的工作找上门,那么这部戏就算是所有片邀中最适合他的了,凭什么因为苏生白在这里就让他放弃?
苏生白只不过是个配角而已,这部戏将近一半的镜头都必将跟随着自己而动。只因为苏生白的介入就想让他放弃正确的轨途?这和他一开始要让自己过得更好的念头完全本末倒置了。
苏生白被他锋利的视线看的不舒服了起来。
便听到罗定淡淡地问他:“最近怎么样?”
一句话差点问出他的眼泪,最近怎么样?太久没听到这样的问候了,苏生白都快忘记了被关心是什么滋味。这几个月过的太不怎么样了,困阻越来越多,都是来自于《刺客》电影筹拍那边的。先是资金跟不上,后是传出他和徐振的各种丑闻,眼看舆论有要扒出真相的趋势,原本还预备呈理直气壮之势直面迎击各种恶言的两个人不得不心虚地匿了以躲避风头。徐振的精神状态很堪忧,可他偏偏还要跟对方住在一起,每次看他拿湿巾一遍一遍擦拭那些在茶几上摆了好几排的曹定坤的相框时苏生白就渗的想哭。曹定坤在那些小则巴掌大大则等身的框架里安静地勾着唇角透过薄塑与他对视,眼瞳乌黑表情温和,诡异的很。这苏生白让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的不顺来的简直像是诅咒,他甚至都有了去请个风水师的念头,总是唯物主义的他现在午夜梦回的时候,都在想是不是曹定坤的冤魂一直贴在他的背后,用恶意的气场阻碍他的一切行动。
这种猜测快把人吓疯了,苏生白还记得自己把曹定坤顶下山崖的那一刻落下车窗还在和他咆哮的男人的脸。甚至前一刻他面目狰狞地挥舞着棒球棍殴打徐振的画面也都清晰到分毫毕现。现在那个男人说不定也在挂着同样的表情跟在他的身边,也许就坐在他沙发边的扶手上。
他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架在扶手上的胳膊,想要倾诉想要抱怨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一次在《风尚》的周年宴会上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在苏生白的印象中罗定不论和他出现怎样的龃龉,定位始终是那个一直以来关心他到无微不至的男人。很多话他除了吞到肚子里没办法跟任何人倾诉,尤其是罗定,他不想让对方将自己看的更低了。
罗定没等到他的回答,等来了段修博的电话。
段修博那边似乎在开车,背景音里有呼呼的风声:“你在哪儿?我来接你。吃饭了吗?”
罗定看了苏生白一眼,起身站远了些,走到窗边才小声说:“我在汤锐锐汤导的工作室这边,还没。”
“汤锐锐?”段修博好像回忆了一下才记起汤锐锐是谁,“你怎么会在他那里?工作室的位置知道么?”
“环城西路。”罗定报了方位之后才加以解释,“我来谈个工作。”
收线后回到座位处,苏生白定定地盯着他。
“谁啊?”
罗定莫名其妙地回答:“一个朋友。”
“朋友?”苏生白想到对方刚才说话时不自觉放柔的眼神和表情,心骤然提了起来,一边又重重地陷了下去,好像什么捉摸不透的东西从指缝中无法阻止地漏个不停。他想要抓紧,却只能任凭对方越溜越快,最后只剩下竹篮打水一场空。
朋友……
罗定上车的时候,自后视镜里还能看到硬是要送到门口的苏生白扒拉着门缝目送他离开。那眼神简直绝了,要换成了原主,指定得心疼地抱着他哄。
段修博强笑着扫了眼镜子:“苏生白怎么也在这?”
罗定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别说了,我也觉得纳闷。汤锐锐这边给了我一个挺好的角色,剧本我也满意,过来谈工作的时候才知道……男二或者男三号吧,是苏生白接的。”
段修博表情不变:“哦?”
“哦什么哦?说人话。”
段修博笑容终于收敛了起来:“你们俩见面没碰出火花?你就一点也不念叨他?怎么看着还挺不满意的……”
罗定叹了口气:“你脑子里成天在想什么啊?”
段修博猛然一打方向盘拐进一处地下车库刷了卡后找了个车位停下,啪嗒一声关了灯翻身扑到副驾驶位置上抱着人就啃。
罗定刚才在他踩油门的时候就知道这人生气了,也知道他在气什么,扑过来的时候顺手把他抱住,一边张嘴迎合他,一边轻轻抚摸他的后脑勺。
段修博捧着罗定的脸,另一手按在他的头上,后脑被轻柔安抚的感觉很好,他也摸摸罗定,软而柔顺的发丝带着洗发水清新的香味,手感也很好。
委屈渐渐不见了。因为怀中这个人全心全意的包容。
段修博小声说:“我不想你们俩见面。”
“我也不想和他见面。”罗定亲亲他的嘴,黑暗中目光柔软的像一道流光,“可是一味的躲避行不通的,我没做过亏心事,应该担心和躲避的是他才对。我现在看到他,就跟看到陌生人没两样。”
“不行。”段修博小声抗议。
“别闹。”罗定摸摸他的脸:“我看到他就躲你会满意吗?”
“你凭什么躲!”段修博一下子更生气了,过了一会儿那种纠结的够呛的冲动褪去后,又渐渐恢复理智。
“苏生白真不是个东西!”他骂了一句,见罗定的表情果然没有丝毫变化,手慢慢下滑抚上他的手臂,再慢慢滑到他的手腕,握住,手指抚过那道伤疤。
刚才苏生白扒拉着门框目送罗定离开的模样浮上心头,那小鼻子小眼睛做出恋恋不舍的模样分明就在盼着罗定回头看他。段修博在后视镜里和他对上眼神了,只是隔着车窗苏生白没看见他,可苏生白眼中那盯着车子的不甘愿段修博半点都没忽略!
苏生白在他看来就是颗定时炸弹,罗定那么好,他肯定后悔自己以前抛弃他了。现在又想装可怜让罗定心疼,早干嘛去了?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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