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一张床空着,另一张床的病人正收拾东西要搬走出院,温让睡在靠窗的那张床,胳膊疼,头疼,不知道哪一股气血一直在翻涌,胃袋里一阵阵的泛着酸,连续多天高烧所积攒的不适似乎在这时候全部爆发,他扯掉针管翻身下床,一头撞进卫生间里呕吐不止。
没吃什么东西,稀里哗啦全是水。
李佳鹿看着温让手背上哗哗渗血,顿了顿,转身出去叫护士,温曛守在温让身旁给他倒水漱口,她的情绪根本缓和不过来,温让在路中间被汽车刮倒的画面像一部卡带的电影,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放,后怕如同跗骨之蛆,在她每一根骨缝里钻爬,浑身泛起黏腻的湿冷,挥之不去,她又急又气,几乎到了焦躁的程度。等护士过来重新把温让在病床上安置好,温曛终于绷不住叫了起来:“哥你给他打电话吧,你找他吧,我真看不下去你这个样子了!你简直要魔怔了!”
温让闭闭眼,皱起眉头,声音无力又沙哑:“别吵。”
温曛一跺脚跑了出去。
李佳鹿没说话,她从头到尾都没说话,温曛跑了她也没追,给温让拧了条毛巾擦脸,明显感到这人脸颊单薄,骨头清瘦,眉目之间无神又倦怠,与几个月初识的那个温让几乎判若两人。
温让扭开脸,眼神散散的扫过她,说:“去找温曛吧,今天麻烦你了。”
“她没事,让她自己哭一会儿。”李佳鹿在床边坐下,她想抽烟,病房里不能点,只能抽出一根儿抿在嘴唇间干叼着,“温曛跟我说过你的事了。”
她接着说:“我和温曛……你现在应该对我挺有意见的吧。”
温让没有说话,他歪着头看窗外铅灰的天空,眼睛里一点光也没有。
他一点儿富裕的力气,与多余的心思也没了。
李佳鹿不在意他有没有回应,只说:不知道温曛是怎么跟你说的,我是很喜欢这个小丫头,但她毕竟太小了。我答应她的是,如果她考上了理想的大学,我就跟她在一起。不过等她上了大学,开了眼界,也就不会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了。所以我不会做出格的事,你放心。”
“睡一会儿吧,”李佳鹿把该说的都说完,站起身拽拽衣服,“我去看看她,你……总有解决办法的,不论怎么样你先把自己保护好吧,不然叔叔阿姨真是撑不下去。我已经给阿姨打电话了,她等会儿就过来,有事你就喊我。”
温让点点头,又说一遍:“麻烦你了。谢谢。”
“小事儿。”
她走到门前时,温让又喊住她:“对了。”
李佳鹿回头:“怎么了?”
温让动动胳膊,沉闷的疼痛在石膏里挤挨着,被紧箍的感觉让他十分不适。
“方便的话,能帮我买个手机回来么?我的手机应该已经轧得开不了机了。还有手机卡,身份证在我外套钱包里。”
李佳鹿点点头:“好说。”
病房里重归静谧。
如果疼痛可以转化为电流一样的存在,那么现在温让的身体里,便从头到脚都流窜着噼里啪啦的电流,它们迸射着金色的触角,游走在每一根神经里,像一条条癞虫,用扎满毛刺的腿儿们触碰着每一处焦灼的皮肉。
温让的意识就在这种没有止境的疼痛里开始渐渐昏沉。
他觉得自己没有睡着,至少大脑没有,头颅里仿佛运行着一台巨型投影仪,纷乱嘈杂的画面一层层铺叠在眼前,从在酒吧里对沈既拾的惊鸿一瞥开始,一直到酒店里最后沈既拾甩开自己的手,他的大男孩儿从嘴角微翘到面无表情,二人从亲昵触碰到对面隔山,连季节与天气都像在映衬着这份关系的崩坏,他们在四月阳春相遇,终结于一月寒冬。
他怎么样了,他与沈家人的关系变成如何了,沈父沈母把一切都告诉他了么,他知道自己曾经经历过什么了么,他能回想起胎记上烧肉的痛么,他会觉得恨么,会无助难过么,有人会陪他么?
至少沈明天会陪他,沈明天比谁都要爱他,他把沈既拾当做亲哥哥,幸好还有沈明天,不然那孩子受了这么多委屈,自己不在他身边,他可怎么办呢?
温让就这么晕晕乎乎地胡思乱想,沈母那些字字句句又浮了出来,他感到有一只滚烫的铁钳正贴在自己胳膊上烙,钻进绷带里,撬开石膏,丝丝缕缕的往里烫,烫出一整条血肉模糊与肮脏溃脓,那铁钳还不知足,一路顺着肩胛碾过心脏烫上脸颊,眼睛,与额头。
温让疼得恍惚,冷汗像洗脸水一样密集而下,沁入眼皮,蜇得眼球生疼。泪眼朦胧间,他听到房门推响,竟然是蒋齐走了进来。温让想起身招呼他,身子却似被灌满了水泥,动也不能动,他张嘴说话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像一条僵硬的蠕虫,无力的看着蒋齐。
蒋齐没有走近,他就靠在门框上,抱着双臂,似笑非笑的望着温让,病房外不知为何变得吵嚷起来,蒋齐伸手取下嘴里的烟,开口喷吐出烟雾,说:“温良,沈既拾,所谓两个名字,说到底不就是一个人么。你怎么只想着要这个就没了那个,明明是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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